回望月下孤影渐苍茫,不解风情落花绕身旁。
戏中两茫茫,梦中在心上。
任君独赏伊红妆。
“女人,想要让本王一亲芳泽,这手段也使得太差劲了些吧?”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成忆在疏忽之间窜红的面庞。突然之间觉得,平凡如她,竟也有迷人的一面。
她的发如丝缎般直直地垂在腰间,这在辰凌国,是尚未婚嫁的标志。不知为何,见她如此发饰,阴辰魄的心情大好。而她的眉则平缓间微微上扬,柔美而飘逸。眸清澈而幽亮,如灿星,如皓月,让人禁不住沉醉其中。俏挺的鼻下是一张粉嫩、小巧的樱唇,显出淡淡的粉红色,经过刚才的意外触碰,煞是诱人几分,惹人采撷。
阴辰魄喉间一动,俊颜闪过一抹不自在。视线微撇,这才发现她的左耳之上竟佩戴着一枚紫至极处的耳环。看那样式,赫然是紫罗兰无疑!
“这个是……”紫罗兰……她怎么也会……想到自己一直放在身上形影不离的那紫罗兰吊坠,他心中微痛。那吊坠,他竟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是从何得来。可心中却有一个执念,它对他而言,必定极为重要。视线又触及成忆紫色的裙衫,那上面,成片的紫罗兰翩翩舞动,幻化成仙。竟不曾想,她……竟也极度痴恋紫罗兰……
察觉到他的视线投注在她的左耳之上,成忆左手极为自然地抚触那紫罗兰耳环。璀璨的水晶造就,可惜,却只是一个死物,手抚上,只余冰寒一片。
“绝杀王爷阴辰魄,天下间竟还有什么能够难倒你的吗?竟连一个小小的耳环,都不识?”她想要让他一亲芳泽?他以为他是谁?值得她如此?不悦地看着他依旧禁锢着她的双臂,成忆语带嘲讽。又再次不甘心地挣扎了一番,却还是没有从他的禁锢之中挣脱,更是觉得有些坐以待毙的无奈。
“为什么是紫罗兰?”天下间耳环何其之多,为什么偏偏选择这辰凌国内绝无仅有的紫罗兰作为耳环?这紫罗兰乃莱昂国的国花,原本佩戴任何与莱昂国有关的挂饰也无甚干扰,可自从一年前这莱昂国的太子严鸩铭,即约翰?乔治,趁机煽动辰凌国的内乱之后,辰凌国便与这莱昂国势不两立了。所有与莱昂国有关的东西,都悉数被销毁。若个人私自藏匿,便会被判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她,胆子倒是挺大,竟然还敢这般明目张胆地佩戴在身上,且是这般引人注目地佩戴!不过不可否认,这紫罗兰耳环仿佛是专为她量身定做一般,极为搭配,映衬得她那清淡如水的素颜上更绝艳了几分。阴辰魄阴鸷的眼中划过一抹激赏,可片刻,又隐匿无踪,仿佛从不曾出现。
若不是胡韩国莫名其妙地突然站在了莱昂国那一边,辰凌国早已发兵破了它的国都,灭了他的家国了。
严鸩铭,一想到他,便会想起化仙与他之间的关系。
义兄义妹,呵,当初的纵容,原想着他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可竟不曾想,他的身份,竟隐藏着如此惊天密谋。化仙对他的身份,不知是否早已知晓。他,自战场归来,从来便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他怕……那个答案……会使得自己不敢面对……
若世人知晓绝杀王爷竟也会有这般自欺欺人的念头,不知又会做何感想了……
“因为喜欢,所以便是它了,绝杀王爷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不满于他的强势,成忆回答得万分不情愿,声音,也满是对抗的意味。似乎她早已忘记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对她永远宠溺,永远纵容,永远亲昵地喊她丫头的男子了。他,只不过是个与她形同陌路之人……而他,随时随地都可能因为她的反抗而给她致命的一击……
“知道紫罗兰的花语吗?”不知为何,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说完之后,阴辰魄的讳莫如深的眸竟紧紧地审度着她的,似乎不愿错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永恒的美。
成忆心一滞,他……竟会问……这个……心中无言地回答,可是嘴上,却固执地说道:“小女子学识一般,又怎会如王爷那般知晓那深奥之事?”说了,又如何呢?他依旧是他,而她,也依旧是她。两人之间,依旧是那两条无法交汇的平行线。当然,除却那场无望的大婚。
阴辰魄听此,不知为何,剑眉微蹙。心中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希望她能够回答得了。这个,连化仙都无法答出的问题……
“丫头,突然发现,就连你身上都满是紫罗兰的香味。真的,喜欢它竟至如此境地吗?”
“你怎么知道?”
“知道紫罗兰的花语是什么吗?”
“永恒的美。”
“世上种种,究竟什么能做到永恒呢?到头来,所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而我独爱紫罗兰所寄予的美好愿望,只不过,是想保有那份最初的美好与最期盼的梦幻。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梦想而已。”
那个不时缠绕自己左右的声音,竟在迷蒙之间,与眼前成忆的声音重合起来。为何,两人的声音竟是如此相似?
那个被唤作丫头的人,是谁?
那个满怀殷切与期盼地谈论紫罗兰的女子,究竟是谁?
晃掉心中的微动,阴辰魄最终还是松开了箍住成忆身躯的双臂。
然而,许是惯性使然,才刚一放松,成忆便不可避免地轻晃动身子。紫色的身影,便如那摇摇欲坠的紫罗兰,给人以飘然而去的淼淼。
阴辰魄全然的放手,而成忆全然地向前倒去。
望着他已然松开的大手,成忆突地便有种心酸。
终究,他还是放手了。
可这一刻,她竟又贪恋起他指尖的温柔来了。
果真,人啊,竟连自己,都无法掌控。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突然什么都不想做……
手脚失去了平稳,可她知道,她依旧还有能力令自己维持平衡感,但是……她却不愿……
只想着……让自己倒下……
也许疼痛……能够减轻心中压抑的酸楚……
又或许,她只是旧事重演……
犹记得地宫之内,所谓的蹴鞠游戏。那球来势汹汹,当时的她却安然坐于椅上,不动分毫。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只有她自己知晓,那时的她,心中的百般思量。
那时,她在赌。
在赌,他会不会抛却所谓的王爷尊严,去救她。
那时,她赌赢了。因为,即使她失忆,她也依然可以从他的眼眸之中看出对她的点滴关情。
可是现在……
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这一次,她只不过是让自己彻底死心罢了……
这……不是赌……
而是……死心的方式……
预期的疼痛没有来袭,一双有力的健臂适时揽住了她盈盈欲倒的身子。阴辰魄也不知为何,今日自遇见她,似乎频频出现出乎自己意料的事。心中懊恼,刚想着快速抽离自己的手,不想双眼竟对上一双澄净清丽的眸。这眼……
真的……好熟悉……
究竟……之前在哪儿见过呢……
淡淡的星光透过那开敞的窗照耀而入,一地的碎影,满室暧昧的意味。紫色的衣袂随风轻扬,而他们彼此的视线,竟就此缠绕,似乎谁……也没有先一步撤离自己眼眸的打算。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痛苦。
成忆抬眸,这才发现厢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然被打开,而凌化仙,那名雅兰不凡的女子,此刻竟站在门边,一脸受伤地质问着。而此刻她的身后,竟然还站着兰竹……她怎么会在这儿?心下疑惑,可眼眸再一晃,竟又瞥见一个熟悉到极致的身影。
一袭浅灰色的丝质华服,衬托得他更英气不凡了几分。俊朗的脸庞之上添加了几分优雅闲适的笑意,眸中似笑非笑,他,便这般倚在房门,斜睨着室内的一切。终于,当他的视线似是漫不经心地与她的遇上,投以她一抹宠溺的眼神。而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什么,乐此不疲。
然而,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将视线移向阴辰魄。
莫寒……
他,怎么也来了……
不容成忆多加思考,几乎是在凌化仙的话刚一落地的同时,阴辰魄便猛地松开了她,她踉跄了几步,便再度有着倾倒的危机。
心中不免感慨,今日自己还当真是“幸运”。几次的机遇,都在即将要与大地亲密接触之前擦身而过,而这一次,恐怕真的是要如愿以偿了吧。
风声入耳,淡淡的男子清香来袭,不同于阴辰魄身上的冷冽清香,这一次,虽是幽冷,却泛着淡淡的柔和的香味。成忆知道,是莫寒。
下一瞬,她便已入了莫寒的怀。而他,也一并将她带到了房门口。
“熏,你还真是狼狈唉。要不是我及时出现,现在的你可没有这么好运了。”一俯首,莫寒附在成忆的耳畔轻轻而言,亲密无间的举动,甚是自然。戏谑的话语,以着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出。而他的双眼则仔细地审视着成忆,似在看她有没有哪儿受伤。
成忆刚想开口说什么,岂料却听得阴辰魄温柔怜惜的声音,带着急切的解释:“化仙,本王只不过是扶了她一把,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不要乱想。”语气,是如此柔和亲昵,可是道出的话语,却是生生地击打在成忆的心头。对她,还真是冷漠无情呢。这么急于撇清与她之间的关系吗?
那么,她偏不让他如愿!
“姐姐千万不要误会,刚刚妹妹只不过是快要摔倒了。夫君一时情急才搂抱住了妹妹。”“夫君”与“搂抱”二字的发音,咬得极重。成忆任由自己倚在莫寒的怀中,朝着已然走到阴辰魄身边的凌化仙,淡淡而言。
“什么?”成忆这话一出口,阴辰魄与凌化仙俱一愣。
阴辰魄凌厉的眸淡淡地锁视着她,有着一股阴狠。这般轻佻的女人,刚刚怎会觉得她如水中芙蓉般不染纤尘呢?竟还会被这般不甚出众的外貌所蛊惑,自己还真是太小瞧了她!
“忘了与夫君和姐姐说了,我便是胡韩国的成忆郡主,也就是这一场政治联姻的女主角。呵,你们瞧瞧我,高兴地居然现在就称呼起了夫君。真是有些害羞呢。应该称公子才是。不不,还是称王爷吧。等过了门,再称夫君不迟。”言笑晏晏,清丽的容颜上蒙上了一层异样的光彩。成忆整个人,似乎都笼罩着一抹绝世的风华。
夫君……
呵……这个称谓……
在这一刻,看着阴辰魄暗沉下来的面,她突然觉得喜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