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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状(谢无眉心倏皱,身处朝堂时...)(1 / 1)

正月十五之前百官歇假,都不上朝。又因有了东厂,谢无也姑且歇了下来。温疏眉一边恐他见不到她就要瞎琢磨些有的没的,一边又怕父亲不快,只得隔一两日寻个由头出门,绕个弯子从谢府的后门溜进去。待上一两个时辰,再回自家去。

这样的法子若平日用的多,必是容易露馅的。所幸是在过年的时候,亲朋好友走动也都频繁,温家又刚再起,她出去会一会旧友也没什么。

只是这样就苦了楚一弦。温疏眉若去见谢无三次,总有两次要拿她当托词。有时还为了显得真些,还需她上门来喊她走。这般做上几回,楚一弦便有了一脸的不情愿,在谢府的后门外小声跟她抱怨:“你你你……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你这是逼我助纣为虐!谢无那……那狗东西!还配让我费这种力气了?!”

温疏眉有求于人,自不恼她,却摇摇头:“你不要这样说他。”

“我……你……”楚一弦语结,瞪大眼睛,“你真是吃了迷魂药了吧你!”

温疏眉蕴着笑,伸臂一抱她:“多谢你啦!督主说西市旁边新开了家点心铺味道不错,改日我请你吃!”

说罢她就回身扣眼前的木门去了。楚一弦气得叉腰:“我少你那一口点心啊?!”

转念一想,又啐道:“谁要吃他推荐的点心,我呸!”

话音未落,眼前的门一开,温疏眉就进门去了。门转瞬又关上,气得楚一弦在外干瞪眼。

门内,谢无坐在井边的石沿上,抱臂而笑:“你再这样来两回,我看你是要没有闺蜜了。”

“不会的。”她走向他,“一弦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谢无笑笑,打量着他又问:“你爹娘真不知道?”

“我娘知道一点,我爹自然不知。”她说着也坐到石沿上,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这后门之内平日没什么人走动,只一口枯井,多有些荒凉。再添上一声叹息,就有了三分寥落,让人心生凄然。

两个人都安静了会儿,谢无摇摇头,站起身:“大过年的,别这么丧气。走,带你吃鱼去。”

“吃鱼?”温疏眉一愣。

谢无大步流星地往南边走:“昨天钓了大半日,十几条呢。”

“你……”她站起身疾步跟上他,“府里的鱼?那是锦鲤啊!用来看的!”

他笑一声:“也没说不能吃啊。”

于是他们便发现府里的锦鲤肉质的确尚可。如若烹调得宜,也称得上一句好吃。

然后谢无便又祸害了锦鲤两回。上元节这日还让人做了锦鲤馅的汤圆,可惜腥得要死。

上元节的晚膳温疏眉自是要回家去用的,便在傍晚时离了谢府,回到温府去。

温府里一团喜气,温疏眉自小喜欢花灯,温夫人便早早地着人寻了些,挂满了府中的回廊。有几方院子的灯下还挂着灯谜,温疏眉也喜欢猜,却从来不在行,十个里能猜中一两个都难。

温衡如当年一般见状就要笑话她,说她书读得太死,不知活学活用。温疏眉听得不乐,生气地驳他:“我都这么大了,您怎么还是这一套话!”

温衡就笑,不再多说,只招手喊她再来吃两个汤圆。

京中各户人家也都差不多,阖家团圆的日子,哪怕平日里并不甚和睦的人户也都能难得的其乐融融。

喧嚣热闹里,皇城门口那口偌大的登闻鼓却响了起来,“咚咚咚咚――”宛若雷声,震向四方。

登闻鼓乃是供百姓告状鸣冤所用的东西,各州府衙门口都有。皇城门口的这个更是不同寻常,乃是告御状所用。

告御状,何等的大事?便是在上元佳节也不免引得旁人驻足围观。击鼓的乃是两个妇人、一个汉子,还带了个男孩,都是乡下人的模样,便有好事者上前询问:“大过节的,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如先带孩子回家过节,等过完节回来再说。”

孰料一听这话,那汉子便露出了愤恨,一拉这路人的手,忿忿道:“我们何尝不想好好回家过这团圆佳节?可我们家里……已没有团圆了啊!”

寥寥两句,隐有骨肉分离之苦。

便又有人来问:“究竟什么事竟要告御状?你们状告何人啊?”

妇人犹自击着鼓,那男人气沉丹田,大声喊道:“我们要告西厂督主谢无!”

这样的事自是即刻便传进了谢府。谢无原正闲的无聊,端着碗汤圆欺负谢小梅玩。他拿瓷匙舀起汤圆来喂她,她一往前凑他就缩手,害得她怎么也吃不到。

好不容易吃到了一个,忽有黑影越窗而入,谢小梅惊了一跳,整个汤圆吞下去,“咳――”地一声,噎住了。

谢无眼疾手快,手指在她穴道上一点一按,令她将那汤圆吐了出来。待看向面前的手下,他的脸色自然不善:“看把孩子吓的,什么事?”

“……督主恕罪。”来者抱拳,“有人在皇城门口击登闻鼓,说是……告您。”

“告我?”谢无不禁笑了。

五载以来,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敢怒不敢言的居多,参他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敲登闻鼓?

这个新鲜。

他便问道:“什么人啊?”

“属下只识出其中一个,去年咱们在码头边的庙里见过。”那人说着,视线在谢小梅后背上一划。

谢无皱起眉头:“她疯了?”

那手下咬一咬牙:“督主,这事怕有蹊跷……”

是蹊跷。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当今圣上又不是什么明君,寻常百姓敢告官的都寥寥无几,遑论来招惹西厂。

更何况,这都过去快一年了。若真为此存怨,早干什么去了?

谢无沉吟着,半晌,抬眸:“去叫孙旭来。”

那手下抱拳就告了退,谢无摸一摸谢小梅的额头:“对不住啊,爹呛着你了。”

谢小梅耷拉着脸:“爹总欺负我,我想娘了!”

“嘶……小丫头。”谢无眯眼,手指敲她额头,“敢气你爹了是不是?”言毕就将那碗汤圆递给她,“爹有事,你找哥哥玩去。”

“哼!”谢小梅把瓷碗往桌上一放,气鼓鼓地直接往外走,“我有骨气!我不吃了!”

翌日天明,即是新年的头一日早朝。早朝迟迟不散,朝堂上的事却已不胫而走,京中各府里都掀起议论。温疏眉原正为父亲研着墨,乍闻下人进来禀话,手上一颤,墨锭都掉了地:“什么?!”

温衡皱起眉头,她也顾不得,两步上前,拽住那婢子:“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奴婢……奴婢也不太说得清呀!”那婢子低着头道,“就听说……说是谢督主去年在一庙里硬抢了一户人家的孩子,闹得骨肉分离的。如今人家来告御状,击鼓击了大半宿,围观百姓众多,陛下也不好不见,就在今日早朝上宣了。如今……如今正与督主对峙呢!”

温疏眉又惊又气:“这什么混账!”

“阿眉。”温衡不快,“他强抢旁人家的孩子,你反倒骂人家?”

“不是,爹。”温疏眉回过头,焦灼之中解释得快语如珠,“那孩子您见过,便是梅儿。她原是寻常人家的童养媳,小小年纪被打得满身是伤,我看不过眼谢无才救了她的!”

“哦……”温衡恍然,想起那日乖乖巧巧地抱在自己腿上的那个女孩子,不吭声了。

温疏眉心里有些乱,摆手先让婢子退了下去,略作忖度,转身回到案前:“我带梅儿进宫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温衡便又皱了眉:“你别胡闹。”他顿一顿声,摇头,“谢无权势滔天,这点事情伤不到他。倒是你……先前已经历过那许多事,就不要再招惹是非了,咱们安安稳稳地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谢无权势滔天,这点事情伤不到他。

温疏眉斟酌着这句话,自知有些道理,终还是摇头:“他是权势滔天,可朝中恨他的人太多了,我怕墙倒众人推。”

话未说完,她已转身往外走去。温衡不禁拍案而起:“阿眉!”

“我必须要去。”她回身,低眉敛目,口吻却笃定。

温衡不禁怔然,一时莫名地什么也说不出了,万般道理都被噎在喉中。

温疏眉不再多言,朝他一福,疾步离开。

朝堂之上,谢无正为千夫所指。那几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斥他弄得他们家破人亡,文武百官便随之声讨起他来,说他蛇蝎心肠。

皇帝皱着眉头,一副听得头疼的样子。等众人都说完了,才终于开了句口:“你怎么说?”

谢无面无表情地一揖:“这孩子是臣正经收养来的,户部籍契俱全,可着人取来。若还不能服众,人就在臣府中,这便可命人接来。”

皇帝犹是那副散漫的神色,轻启唇,应了声:“好。”

两旁便有宦官会意地向外而去,几是同时,亦有宦官进了殿来:“陛下……”那人行至正中一揖,头都不敢抬地禀说,“靖国公千金温氏来了,还带了个小姑娘。说是……说是来为谢督主陈情。”

谢无眉心倏皱,身处朝堂时总难寻波澜的那张脸上神情变得复杂。

殿中亦掀起一片窃窃私语,很快,伴着皇帝的一声“传”,众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向殿门。

温疏眉沉息,竭力维持着慌张,迈过门槛,步入殿中。

谢无顾不得其他,转身迎向她,沉声:“你不该来,快回去。”

“我不。”温疏眉绕开他,上前,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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