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颤抖,气息相处。
唇与唇相贴的刹那,戚映竹的魂儿飞出一半——她好歹曾是侯府千金,她不应遭受这般羞辱!
但同时,戚映竹心里又有点迟疑:这样的羞辱……值得她一头撞死以示清白么?
戚映竹没有想明白,与她贴着的少年就向后一退,压着的气息远去了。戚映竹维持着一种懵的神色:她心里松口气,却同时紧张地盯着他下一刻准备的动作。
电光“轰”一声划过天际,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戚映竹身后的窗子。紧挨长榻而坐的戚映竹手指攒紧身下褥子,看到时雨睫毛向下低一下。
窗外雪白的光打在时雨的面上,将他凌厉而俊俏的眉目映得分外清楚。他的眼睛分明是无情的,但在他低头刹那,黑夜与烛火一明一暗的摇曳,让他的眼睛如银鱼出湖一般,湿漉漉的,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
时雨嘀咕:“不对。”
他抬头看她,盯着她的眼睛,回忆着他混迹江湖所见的所有亲人场面。他确定地重复一遍:“不对。”
戚映竹绷着声:“什么?”
亲一亲,不是这样碰一碰的。
时雨没有说话,他再一次地倾身而来。这一次,他手搂住戚映竹的后脑勺,脸与她相贴,鼻子也撞上她。气息再一次地碰触,他却好像一下子有了经验,他会动唇了。
人张嘴除了可以说话,也能做别的。
轰一下,戚映竹浑身发抖,苍白得过分的肌肤泛起绯红色。她伸手要推要躲,但是时雨按压着她,她柔弱的力道,根本没有被他感觉到。何况只是刹那羞耻,这感觉却并不痛苦。
少年的气息是清甜的。
唇间还有奶酒的味儿……戚映竹头脑晕乎,手指发抖。她明明知道自己应该要躲,可是她糊涂地想到,他晚上喝了酒吧。奶香味缠着酒味……甜甜的。
戚映竹眸子闪烁,她抬眸,与他垂下的、睁大的乌黑眼睛对上。
戚映竹被那并不痛苦、甚至带着快意勾弄她的感觉吸引,她恍恍惚惚地与他这般,头脑发热半天,心脏又开始跳得厉害。她以为自己心疾犯了,怕得要死,眸中渗了水,觉得自己会死于心疾。
咚、咚咚、咚咚咚。
心口跳得那么厉害,唇却那般软。身体发热,气息变乱。戚映竹模糊地觉得哪里不对,她再鼓起勇气看他,发觉他的气息在一瞬间变了。
风呼呼地敲着窗,心头的汗淋淋相融。少年男女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因你来我往的晃动,被烛火照得拖长又变短。
时雨轻轻一推,将她压在榻上。他目中欲如杀气,凌厉万分,催如宝剑。他迫不及待的架势,让戚映竹回了神,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处境,自己面临的危险。
她涨红脸——她被诱。
时雨扑了空,因怀下的美人突然有了力气,奋力推开他,拿起案上的烛台就向他扔砸。时雨抬手便扣住戚映竹手腕,制住了她的反抗。戚映竹抬头,又气又急:“你不许胡来!”
时雨抬头,眼中欲未褪,衬得眸若清水,几分无辜。
他蹙眉,似对自己的状态很不解。
但他在她的害怕下,恢复了神智。
时雨问她:“你想死么?”
戚映竹以为他威胁她,心里羞耻,面上怒红色更厉:“你!”
时雨偏脸,他从她手里夺走烛台扔在案上。烛台中的火早灭了,烛台咕噜噜滚在案上。戚映竹顾不上看,她被时雨推着肩,半靠在墙上。她害怕万分,时雨再次倾身凑来。
时雨盯着她的脸:“这样后,你会去一头撞死么?”
戚映竹:“……”
她被他压着,仰着脸看他诚挚的、困惑的问题。不知为何,她的慌乱竟一点点褪了下去。戚映竹真的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想到方才的事——因为亲了一下,她应该羞愧得去死么?
戚映竹茫然。
她觉得活着没意思。
可是……因为这个去死么?
戚映竹犹豫:那种感觉……并不糟糕啊。
为什么……要因为那个去求死?
时雨再疑惑地问:“我应该杀你么?”
少年的问题没头没尾,一般人也听不懂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是被压着的戚映竹与他对视,福至心灵,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少年真正的困惑——采花贼,先女干后杀。
这个少年不懂,为什么要杀。
时雨伸手,抚摸她的脸,费解万分:“明明很好看。”
——明明很好看,为什么要杀?
戚映竹呆呆地仰脸看着他,片刻,她肯定万分的:“你不是采花贼。”
他如果是,不会连那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清楚。
时雨张口露出虎牙,向她龇一下:“你不是说我是么?”
他这副神态,不知为何,让戚映竹想笑。她低低说了两句“对不起”,她低着眼睛的样子,落在时雨眼中,觉得她太虚弱,像是被人戳一下,就会散了架一般。
时雨不知道该手捧哪里,而且看着她的样子,他发呆片刻,竟有点不想杀她了。
……虽然她说他是采花贼,让官府四处抓他,给他最近的行迹惹了很多麻烦。
他今夜,本就是报复来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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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戚映竹为他端茶道歉。时雨抬眸看她一眼,戚映竹心里一紧。
他自己不知道,他眼里空荡荡的,一点神色都没有。这种眼神,无情万分,让人本能知道他不是寻常人。
戚映竹努力忽略两人之间的吻,她要自救。她想到自己从官爷那里看到的山中死去的人的尸体……就算没有采花贼,也是死人的了。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半夜三更出现在一个少女的闺房中,按照常理,少女本应该害怕惊惧的……戚映竹默默垂下了头。
她静默的时候,感觉到时雨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对方毫不迂回,也发觉不了她的忐忑,她垂头半晌,坐姿越来越僵硬。雨水滴答,呼吸轻微,一男一女……
戚映竹受不了地抬头,声音轻柔柔的:“你、你叫什么?”
时雨不吭气,目光探究。
戚映竹反应过来,自报家门:“我姓戚,你可以叫我‘戚女郎’。”
时雨想:七女郎?大概家里排名七?好像贵族女郎都是用序齿自称的。
时雨在对方端正的坐姿下,也想显示自己的修养。他很礼貌地有来有往:“时雨。”
戚映竹猜想:“神萍写时雨,晨色奏景风……是这个‘时雨’么?”
时雨:“……?”
戚映竹与他有些懵的眼神对视,对方的茫然十分清晰,她忽有一瞬,对他这个小贼不那么害怕了。他看上去也不过与自己差不多大罢了。戚映竹抿唇,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
时雨睫毛颤一下,忽然倾身凑近,脸颊几乎和她挨上。
他鼻尖一耸,嗅了一下。
“咚。”
戚映竹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被他骇得差点又心悸了。她张臂就推他,却没推动,手指抓在他手臂上。戚映竹仰头,见时雨仍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她,眼若清雨,呼吸湿润。
时雨盯着她的唇,一下子想到方才。
挺甜的。
如果她当时没有打断,他想继续。
时雨心里那般想,眼神就显露了出来。他直接地凑来要贴她的唇,戚映竹转过脸,手捂住了他的嘴。
手掌挨着少年温软的唇瓣,戚映竹手心出了汗。她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问:“山上的人,是你杀的么?”
气氛一凝。
贴着她手掌的温热气息向后离开,诡异的沉寂中,戚映竹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她收回手,抬头看他。见时雨垂眼盯着她,戚映竹咬唇,解释:“……我怕你杀我。”
时雨心想,我今夜来,本就是为杀你。
一个诬陷他是采花贼、给他行踪带来麻烦的人,他本就是要杀的。
但是时雨盯着她,他不说话,戚映竹眼神开始不安,露出几分恐惧来。她悄悄向他望来,眉目乌灵,弱质纤纤。她只这般坐着,就有说不出的美。
时雨看着她。
他见识她的害怕,开了口:“我不随意杀人的。”
时雨嘟哝:“我还救了你一命。”
戚映竹脱口而出:“那天晚上,真的是你?”
时雨抬头看她,戚映竹从他眼中,寻到了那一晚立在门口少年眼中的纯净与错愕。她渐渐地面红,渐渐地扭捏。她侧过脸,小声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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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时雨如同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他无功而返。
他非但没有杀那个女郎,且在对方哀求他,说“天太晚了,你该走了”时,他真的走了。
时雨想到她长得挺好看,亲起来还甜甜的……他心里高兴起来,倒并不为此生气或难过。
采花贼的名号嘛,当就当呗。
不过……他既然不拿“七女郎”出气,就要寻那个真正的采花贼出气。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恶时雨”,一个“恶”字,道尽了时雨的狠与冷。
时雨离开了府衙,从头到尾,卫士们都没发现他踪迹。天亮后,时雨在小镇中的威猛镖局中得到杀手楼“秦月夜”的暗号。暗号那一头的人告诉他:“暂时先不要回来,等楼中事情解决,你再回来与我合作。”
镖局主人人称“胡老大”,小胡须,长杆身,是个四十出头的黑脸汉子。他看时雨将纸条扔进火炉中,叼着烟袋笑道:“时雨大人,既然你不回楼里了,我给你找地方住,你帮我走趟镖,让兄弟们开开眼吧……”
威猛镖局是掩护“秦月夜”的存在,平时得了那杀手楼组织不少好处。
胡老大精明的眼睛转来转去,敲敲烟袋。他不关心“秦月夜”现在的内斗,只想着若是能够得到时雨大人的帮助,自己手里的生意能好做多少!
谁知时雨偏头,淡淡地睨他一眼后,很不配合:“我有地方去。”
他要找“七女郎”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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