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此时是懵的,刚刚还听到这位姑娘说飘渺宗是有头有脸的地方,不会无缘无故抢东西,可这怎么一眨眼的工夫,话还没说到三句呢,就要拿走他们三只大丹炉?
他心有些颤,下意识地就转过头往郑立所在之处看了一眼。
结果这动作抢来了西陵瑶新一轮的呛白:“看郑家人做什么?难不成我要取你的丹炉,你还要问过郑是怎么个看法?方才我只不过诈了你一番,可你这一个回头的动作却是说明了一切问题。看来我料想的不错,你们这无名小宗,跟郑家的确是一路。”
那老头脸上挂不住了,再维持不了之前的和颜,正准备翻脸,这时,就听那坐在丹炉边上的郑立开口说道:“你且答应她的要求,又能如何?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输?飘渺宗,我不妨告诉你们,就算你们的丹师也已经达到了六级,与我比试,那也是讨不到半分好处的。”
无名宗的小老头听郑立开了口,便不再多言,看了西陵瑶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
飘渺宗跟着房学一起来的两名弟子此时也把事情听了明白,心有不甘地大声道:“郑家跟这无名小宗勾结,将比试地点选定在这里,于我们飘渺宗着实不公。一场比试从最初就做不到公平公正,这比试又有什么意义?”
下方人群哗然,原先一直看好郑家的那些人也觉得面上有些臊得慌。若郑家凭平事赢了飘渺宗他们自然乐意跟着起哄,可如果是用了卑劣的手段,如果是在这比试地动了手脚,那这话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郑家人这时也起了怒,一名老者往前走了几步,冲着西陵瑶道:“怎么,堂堂飘渺宗,事到临头了却不敢比试,而是拿这场地说事?什么一路不一路,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这广场上五只丹炉,可让你们先选,再不相信,也可以由你们来指定我郑家的丹师用哪只炉,如此,你们飘渺宗就再说不出什么了吧?”
西陵瑶点点头,“如此姿态的确大方,也罢,你说的对,来都来了,怎么能临阵退缩呢?刚刚说笑而已,什么指定不指定,这小宗门若是做手脚,我指哪个丹炉都没有任何意义。既然郑家的丹师已经在那只炉前坐着了,那我们便也随便挑选一只。”说着话,又将目光投向那无名宗弟子站着的地方,声音抬高了几分道:“飘渺宗与郑家一战,有战书,有应表,广散天下,光明正大,无虚无假。但若是有第三方在这里面和了稀泥,就别怪事后我飘渺宗为凉国修真界清理垃圾。”
她说完,后退几步,退回到自己这方人堆里。身边弟子小声问了句:“师叔祖,为何不选丹炉?万一他们真的做了手脚呢?”
另一名弟子也道:“那郑立一来就先行在那只炉前坐下,保不齐他那只炉就是好的。”
西陵瑶失笑,“你们觉得若真是那样,郑家会让我们也为那郑立也指个丹炉?别天真了,手脚肯定是做了的,但具体落到某一只上……”她顿了顿,冷声道:“我若没猜错,五只丹炉都有猫腻。”
“啊?”这回不只是两名弟子惊讶,连房学也谨慎了起来。他亦问了西陵瑶一句:“若真如师叔祖所说,那可该如何是好?”
她没答,只回身看了左中延一眼。左中延点点头,低声道:“你放心去炼丹就是,意外有老夫替你担着。”
得了左中延这话,房学与两名弟子便放了心,带着炼制冲天丹的材料面色从容地走入广场。剩下的四只丹炉他们看都没看,随便就挑了一个坐了下来,再与那郑立对视一番,二人都没有说话,只将目光纷纷收回,盘膝,闭目,缓缓吐纳。
片刻之后,由无名宗的那个老头高声宣布了一句:“丹师比试,现在开始!”
大量围观群众随着这一声喊,纷纷安静下来。不管之前飘渺宗与郑家以及那无名宗之间争辩了什么,此时都已经被两名丹师各自的动作取代,紧张地观看着眼前这场难得一见的炼丹界盛事。
飘渺宗三人上了场,眼下场外后援团就只剩下西陵瑶并君无念和左中延三人,且为隐藏身份,君无念左中延二人都将修为敛了去,只留筑基期的表象。这相比于郑家来的那几十个人的团队,以及团队中那个郑家唯一的结丹家主都到了场的气势来说,实在是显得太单薄了。单薄的同时,也显得飘渺宗对此次比试并不怎么重视,到像是随随便便来几个人,陪着那郑家胡闹一场。
郑家几百年来一向低调,守着东北的那个老宅不走,也甚少与修真界有什么往来。除去当年天道宗来取火一事,此番还是百年间第一回这么热闹。
那位结丹期的家主坐在人堆里,看着对面飘渺宗的三个人,他到并没有太轻视西陵瑶。飘渺宗来的丹师也是结丹修为,甚至比他还高出一截,可别人忽略的细节他可清楚地看在眼里。那有着结丹巅峰期的五结丹师对那小姑娘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师叔的叫着,除去辈份原因,看起来竟然是心甘情愿的尊敬,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这位家主心思缜密,西陵瑶的身份在他脑子里转了几个回合,便有了一番思量。眼下在他看来,那西陵瑶要么是敛财了修为的高阶修士,要么就是这能让结丹修士以师叔相称的身份给了她有恃无恐的资本。师叔,结丹修士既叫了师叔,那这小姑娘应该就是与元婴修士同辈……他心头略有寒意升起,他看不透,到底是这小姑娘本就有着元婴修为,还是她背后有强大的力量在为她支撑这辈份?
郑家人在琢磨着飘渺宗的同时,西陵瑶这边也在琢磨那郑家。她问君无念:“当初天道宗取麒麟火,你们确定郑家没有在背后搞什么猫腻?”
君无念告诉她:“那次我并不在场,否则那弟子不会死。天赋秉异的弟子极难得,我大不了将那麒麟火种引到自己体内,也会保他一命。至于郑家有没有猫腻,左中延,你说说。”
左中延想了想,无奈地摇头:“当初我们也是第一次接触郑家人,印象极不好。虽然是个生存于偏僻之地的小家族,但郑家人野心不小,他们之所以宁愿窝居在那处,图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出一个足以承得起麒麟火种的后辈,以此来让郑家彻底的摆脱困难,荣耀地挤身于凉国修真界的顶端。且这么些年来,他们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一切能够得到上古火麒麟传承的机会。只是那取火种一事,虽然我也一直都怀疑他们肯定是使了卑劣的手段,但又实在是查不出来。此事一直窝在心里,每每想起,都极度憋闷。”
她眉心紧锁,一遍一遍地回想左中延的话,目光亦紧盯着场上二人的进程,一刻都不敢放松。虽说有君无念和左中延坐镇,但这次毕竟是她第一次代表飘渺宗做这么大的事,领了宗里唯一的一名大丹师出来,若这丹师在她手里出了什么意外,她有何脸面去面对师尊,有何脸面去面对飘渺宗的一众弟子?
“夫君,你方才说可以引火种到自己身上,是怎么回事?”她心里还惦记着君无念,有些烦乱地问道:“不是说要么有上古火麒麟的传承,要么就得是全五行灵根者,否则必会引火焚身么?”
君无念道:“是这样,但我修为已达问鼎,大可以将火种引入自身,再慢慢的以体内元力化除。虽费些力,但有个十年八载的便也能化干净。只是那火种若被我引了来,就再不能给旁人使用,着实可惜。”
左中延看看君无念,欲言又止,憋了一会儿实在没憋住,自己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十年八载,怕是没有个百年都化不干净。”说完,又看了看西陵瑶,见西陵瑶向他投来了鼓励的目光,于是便又壮着肚子多说了一句:“不能仗着自己修为过高就胡来啊!当初你还没现在这么厉害呢。”
君无念觉得,以后还是应该少让天道宗这些奇葩跟他的小丫头接触,不然这胆子练得一天比一天大,早晚有一天得造反啊!
比试场上,房学已经将所有材料依次放入自己的小鼎中,再将西陵瑶给他的那一曩灵水也小心地倒入。之前在宗门内他就是凭着这些东西炼出了极品冲天丹,他十分期待这一次也能出现奇迹。
与房学一样,那郑立也把材料放到自己的小鼎中。只是他所用的水就是普通的灵泉之水,虽也灵气十足,但与乾坤碗养出的灵水中间差了数不清多少个境界。郑立当然不知房学从水囊里倒出来的是什么,可在他看到房学倒水的动作时,也不知为何,心里竟突然打了个哆嗦。
他意识到房学那囊水怕是有些来头,可即便是有来头,那也是正常的。丹师比试,所有材料都由比试者各自准备,人家有本事弄来好的材料,旁人谁也管不着。甚至有些丹师、譬如左中延这样的,他们还自己改丹方,冲天丹这种六品小药,左中延根本就无需按着丹方上写的那样去炼,他自有自己琢磨出的一套炼制方法,就算在比试中他用自己的方法去比,依然是谁都管不了。
郑立定了定心,暂时不再继续思考房学用的是什么水。他只知道,为了这次比试,为了让郑家在修真界能够出头,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甚至不惜屈居一个小宗门去修习丹术,事后再厚着脸皮与那宗门翻了脸。
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这一次他公开赢了房学,赢了飘渺宗,从此,郑家就会以丹术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成为这凉国修真界上层的一员。
小鼎入炉,丹师比试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人人都想看看五六级大丹师对地火的掌控之法,可房学这边却在小鼎才一入炉时便心头一惊,暗道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