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了翊坤宫,因是十五的夜晚,一天一地的银色月光,倒叫人心上如洗,尽是清透。
皇帝坐在肩舆上,难得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李玉在旁陪着,不由得凑趣道,“皇上圆满完成南巡,回宫便将又添一位皇嗣,当真是可喜可贺。”
皇帝轻哼一声,“可是你没瞧见,你舒主子自己倒并不欢喜。那一副面沉似水,倒是与朕赌气了。”
李玉只能赔笑道,“舒主子是名门闺秀,进宫十年来最是端庄得体,这会子便是有些小脾气,怕也是即将临盆的缘故。终究舒主子年岁还轻,便是进宫十年,今年也不过二十有四。”
皇帝轻哼一声,“也是,她比朕小了十七岁。按说就凭年岁,朕也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说到舒妃的年岁,皇帝心下不由得一动,唇角便不由得勾起。
他俯下栏杆来,眯眼盯住李玉,“……这二十多岁的小丫头,你说,她们是不是都爱赌气?明明想见,却都故意装作不理不睬?”
李玉便笑了,“哎哟,皇上这问题倒难住奴才了……奴才从小进宫,哪儿知道这些啊?”
皇帝便轻哼一声,“不用你回答,朕心下有数就是。”
皇帝坐正,仰靠着靠背,抬眸望天上那轮朗月,“……若朕也肯亲自喂粥给舒妃吃,你说,她是不是就不端着了?”
李玉嘿嘿地笑,“那必定是的。这后宫里的主子们啊,哪个是能当真与皇上赌气呢,不过都是以退为进,想求皇上多一点恩泽罢了。”
皇帝却耸了耸肩,“可惜,朕对着她,却没那个兴致!赌气便堵着吧,朕是天子,没心情对着谁都肯那么低声下气去。”
月光匝地,满城银辉。
再往前就是永寿宫,永寿宫再往前就是养心殿了。
李玉不由得含笑问,“……那皇上是直接回养心殿么?又或者今晚儿是十五,皇上要去看看皇后主子?”
皇帝不由得哼了一声,“今晚是十五,皇后必定等着朕呢。朕不必去永寿宫了。”
皇帝垂首想了想,“去看看嘉贵妃吧。”
承乾宫里,那拉氏望那天地银月,尽管大五月的,暑气渐热,她心上却如同盖满霜雪。
都这个时辰了,皇上摆明了是不可能来了。
塔娜轻声说,“……皇上是去看舒妃了。”
那拉氏耸肩冷笑,“是啊,皇上应该去!舒妃就要临盆了,皇嗣为重,皇上怎么能一面都不见呢?”
“我只是不明白,皇上早不去,晚不去,为什么偏偏单挑十五的晚上去!”
塔娜垂下头去,“奴才听说,是舒妃的守月大夫几次三番催告……”
那拉氏耸肩而笑,“我就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借着皇嗣邀宠?便是肚子不疼,也得故意喊着疼;便是胎像稳固,还得自己找点事儿出来呢。更何况人家这几天内就要临盆了,可不得可着劲儿地撒娇卖乖?”
“可是她旁的日子倒也罢了,偏偏赶在大十五的请皇上去,她就是故意要与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