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团儿点头:“奴才正是此意,故此认定他是故意装神弄鬼!御营就在左近,奴才担心他这样做是另有目的,奴才便不能放了他!”
婉兮垂首想了想,伸手按住毛团儿:“先别急,叫我问问。”
婉兮走过去,语声和煦问:“倒不知书生是哪里人?”
那书生一扬脖子,可是扬到半路才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这才又硬生生地垂下去。这一扬一垂之间,更显书生骨气,倒也有趣,婉兮也是微微一笑。
“书生说罢。虽还没问清何事,可是这会子我倒相信书生怕是被我家仆冤枉了。”
那书生这才心下松快了些,吸了口气道:“小生乃是阳湖人。”
“阳湖?”婉兮心下迅速寻找这个地名,“江苏阳湖?”
那书生答:“正是。”
婉兮心下微微一沉,便转开身道:“你既是江苏人,此处便不可能埋葬你的先人。即便有可能有客旅于此,此地也不可能成了你家祖坟!你一个江苏汉人,这便到每个坟头上祭拜,便绝非是善意之举!”
婉兮眯眼凝着那人头顶:“……难道说你是听说了皇上将驻跸于你,你心下还存着那满汉之恨,便故意来做这事,想叫皇上以为此处埋的都是汉人,便制造出汉人曾在此受屠杀,白骨累累的意味来?!”
大清定鼎百年,终究江南汉人,人心依旧并未完全归顺。便如雍正朝时的曾静等事,便是体现,故此婉兮才有这样的担忧。
她自己流着汉人的血,却身为皇帝的妃子,正好是夹在中间儿。她更不希望两边任何一方受到伤害。
“别做蠢事!听我一言,趁着是我发现了你,而非满蒙大臣,你这便赶紧将你在坟前留下的纸钱拿了,速速离去!从今日起闭门不出,少惹事端!否则,下回若还叫我看见,说不定我便第一个不饶你!”
以婉兮夹在当间儿的处境,能如此处置已是尽量周全,却没想到话音刚落,那男子却傻了。
也忘了玉叶的警告,这便直眉楞眼看过来:“这位姑娘,你说什么浑话呢?”
玉叶和毛团儿都被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呵斥:“大胆!也不知你在与谁说话?!”
婉兮悄然压住一声叹息,上前一左一后按住两人,只问那书生:“书生何意?”
那男子回头左右瞧瞧这些坟包,“……谁说这些埋葬的都是汉人了?此处是草原腹地,哪儿能来这么多汉人啊?”
婉兮眯起眼:“既然不是汉人,便绝不是你家人。你又祭拜什么?!”
那男子愣愣道:“……就因为没人祭拜,孤坟凄凉,我便看着不忍心,每个给祭拜一下罢了。”
“你说什么?”婉兮都好悬给气乐了:“不是你亲人,你只是看着可怜……?”
那男子耿直点头:“正是如此。人生在世,便是缘分一场。即便没有血缘,既然路遇,便该祭拜。”
婉兮忍不住笑了,扭头与玉叶耳语:“我懂了,原来是个——书呆子。”
玉叶也忍住笑问:“你怎么每个坟前就压一张冥钱?怎恁地小气呢?”
那书呆子认真答:“我本清贫,只买得起那些冥钱。便各自分一张,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