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那时候也瞧明白了,纵使磋磨了我些,却没将我往死里逼;对三阿哥也是手下留情。”
贵妃说着抬眼望过来,那双一向柔弱的眼睛里,黑白分明,漾起坚定的光辉:“从那时起我便拿定了主意,或许我跟你可以联起手来,不必如了她的意去。”
“你我既然多年相争,积怨已深,在她和旁人眼里必定是势不两立、你死我活,没人会想到咱们两个有联手的一天……那咱们就反倒借着这一层,倒叫她措手不及去!”
娴妃没急着出声,只眯着眼打量贵妃。
“高云思,你又为何会拿了这样的主意?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不是拿我做筏子,或者又是她私下里安排了你什么?”
两人之间的积怨已深,纵然此时都存了要联手的心,可是心下未必没有迟疑和防备。
贵妃自知时日无多,再耗费不起光阴和精力来兜圈子,她便叹一口气。
“娴妃,我便告予你实话:我的身子……怕是已时日无多。”
“什么?”娴妃也惊了一跳。
虽说这些年早就知道贵妃病病殃殃,可是却还是分明顽强地活着,娴妃心里未尝没有盼望过贵妃早死。可是冷不丁听贵妃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娴妃心下也未免生起物伤其类之情。
贵妃努力笑笑:“你可以不信,我却没必要咒自己死。这些话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当着你的面儿说出来。”
贵妃眼中已是含了泪:“我没有自己的孩儿,我若死了,在这宫里连个帮我报仇的人都没有。故此我要拼做一搏,在我死之前,将自己的仇先报了去!这便是我走了,我也走得没有遗憾了。”
娴妃也听得皱眉。
贵妃是这样,她自己何尝不也是如此?连自己的孩儿都没有,若自己死了,还有谁来报仇?
“那在你心里,你究竟认定了谁是你的仇家?”娴妃心下的防备还是难消:“不该是我么?”
贵妃便也苦笑:“没错,众人眼里,我若报仇,第一个便找你。”
贵妃缓一口气,幽幽道:“可好歹我还没有愚钝到那个地步。我心下虽也恨过你,可是你便是与我斗也都斗得明明白白,叫我心里早做了防备;我最恨的反倒是那口口声声说对我好,却算计了我这么多年,拿我做筏子去达到她目的的去!”
娴妃这才笑了:“果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贵妃凄凉一笑:“你这话说得虽不中听,不过的确是那么回事。”
娴妃放下茶盅,目光漫上来:“你想怎样?”
水榭立在水中央,四周轩窗关严,便更显水榭之中光影幽幽。落进人眼底,便更是一段幽暗,恍若夜色,漫漫浮生。
“你说,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娴妃目光便也不由得幽然一转。
“她如今是什么都有了:正宫皇后,贤妻美名,封无可封;母家也争气,如今傅恒已然为封疆大吏,来日前程不可限量。”
娴妃顿了顿,冷笑一声:“她唯有一样儿不如意的,就是嫡子早夭。依我看,那孩子命短,就是上天的报应!”
“……她此时最想要的,自然还是一个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