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宝如和杨氏两个过来了。宝如年纪更小,美在其次,相貌之甜,叫人见之就要心生欢喜疼爱。
胡兰茵恨惨了她整日勾着季明德,却也深深佩服季明德的定力,这雏嫩嫩的小丫头,他到如今当真一指未碰。
昨夜蒿儿隔墙而听,据说赵宝如抹了混身的牡丹油满室氛香,香味飘到窗外,熏的蒿儿都打起了喷嚏,季明德还是跑到当铺过夜了。
她上前握过宝如的手道:“宝如,明德叫我多劝劝娘,我劝不动,你快来替我劝劝她,叫她好好吃药,把身子养好起来。”
宝如与杨氏两个在榻前坐了,朱氏一张脸肿的奇大,正在艰难的喝着一碗汤药。
她对杨氏说道:“弟妹,明德是你养大的,永远是你儿子,季白若敢从族中把他讨过来,我会以死抗争,也要把明德留在你们二房,你辛苦一辈子,教养他长大,我再也不会把他从你手里夺过来了,好不好?”
只要不抢儿子,一切都好说。杨氏揩了把脸道:“说这些做什么?他兼祧俩房,就都是父母,你若有个三长两断,他明年如何何考春闱?快吃药养身体是正经。”
胡兰茵轻轻挽过宝如的手,拉着她出了那药味浓烈的屋子,轻声笑着:“走,姐姐有件好事儿要说给你听。”
宝如通身那牡丹精油的香气还未散去,浓而馥郁,一只小手儿绵绵软软,是自幼从未使过一把力的那种绵软,丰若有余,柔若无骨,越发叫胡兰茵恨的牙痒痒。
石榴结了满园子,一只只裂着大口儿,露出里面红红的瓤子来。
宝如怕遇见季白,不敢再往里走,挣开胡兰茵道:“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里面我就不去了。”
胡兰茵暗悔自己当初尾巴露的太早,惊着了赵宝如,如今再要哄她,她滑溜溜不肯上钩了。
她又一把抓住宝如的手,笑道:“实则是有这么个事儿。英亲王膝下的福慧公主,你是认识的,上个月皇上赐她和亲土蕃,恰好今天经过咱们秦州,宿在官驿。
她听说你在秦州,特地带了话儿,要我带你去见她一面,”
福慧公主虽名封公主,却不是皇帝的女儿,而是英亲王李代寿的嫡女李悠悠,她比宝如大一岁,今年也不过十六岁。
这种亲王之女若是忽而得个公主封号,一般都要被拉去和亲,所以那个名号一点也不光彩。
宝如与李悠悠自幼形影不离,离开京城眼看一年,最想念的就是她。
土蕃那地方不比中原,前来京兆书院读书的王子炎赤,刚入京时两耳垂着两撮狐狸毛,混身一股羊臊味儿,李少源等人成日拿他当个笑话。
偏偏福慧此生最厌羊腥,连羊肉都不肯碰。
宝如去年走的时候,李悠悠正在府里绝食,听说三天三夜没有碰过一粒米,谁知最后竟还是同意嫁到土蕃去了。
她果然急了,问道:“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
胡兰茵欲擒故纵:“车是备好的,只是你的衣着未免太过寒酸,要不到姐姐房里,换上一套姐姐的新衣咱们再去?”
宝如断然道:“我与福慧并非衣着朋友,咱们还是快走吧!”
出了季家大门,整条大街上满满的全人,皆往城东当铺方向走着,人人议论纷纷,说的全是公主驾临秦州一事。
官驿就在城东,宝如瞧着是季府的马车,跟着胡兰茵提裙要上车时,见那车夫回过头来一笑,心却跳了跳。
驾车的人是胡兰茵的弟弟胡安,他道:“宝如妹妹,好久不见!”
宝如点了点头,心中犹疑不定,一边觉得胡兰茵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劫自己,一边又怕她万一要劫自己又该怎么办。
再回头,身后围着一圈子,全是季白身边常年贴身跟随,出生入死走口外的那些家丁们,宝如越发觉得心不定了。
因为人人都急着要去看公主,这条正街非常堵,宝如几番撩起帘子,都看到季家的那些家丁们在街上推推搡搡,只为能让马车走快一点。
她心里连连叫着阿弥陀佛,眼看要经过宝芝堂,转身对胡兰茵一笑说:“姐姐,这马车横竖走的慢,我在宝芝堂替我哥哥订了几味药,你等我片刻,我把药抓来咱们再走,如何?”
胡兰茵怕惹急了这小丫头要看出破绽,假作大方,笑道:“那就快去,姐姐在这门上等着你。
宝如下马车再回头,季白手下那些家丁们于一瞬间转过头来,齐齐儿往宝芝堂周围撤着,将宝芝堂围成了个铁桶,他们是针对她来的。宝如尽量稳着自己的身体,只待踏进宝芝堂,大松一口气,抓住个伙计就问:“方衡在不在?”
小伙计正在分药,头也不抬指着楼上道:“在,在,咱们两个解元郎都在!”
两个解元郎都在,那意思是方衡在,季明德也在。
宝如上楼,经过第一间屋子时,见方衡在里面替个老太太捉脉。老太太们善唠叨,方衡是个好性儿,头点的抑扬顿措,正在听那老太太诉苦。
再往前一步,是季明德所在的帐房。宝如前一步后一步的犹豫着,忽而见那老太太的孙子自门上探出半个身子来,扬脸儿笑嘻嘻的盯着她。
宝如想起昨夜季明德手掌作刀,在她耳边的轻剁,冷打一个寒颤,果真怕万一自己惹恼了季明德,他要对青苗不利,往前一步,高声叫道:“明德,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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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推开门,季明德果真在里头,还是昨夜走时那身衣服,两手支着桌子,手在桌子上指指划划,正在说着什么。他对面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头与他凑在一处,边听边点头。
季明德笑的份外温和灿烂,自在舒适,宝如还从未见他这样笑过。
她一把又将门拉上,暗道只怕自己又在疑神疑鬼,转身欲走,季明德已经出来了。
“宝如。”季明德叫道。
那大姑娘也跟了出来,黑俏俏的脸,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笑望着她。
宝如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
胡兰茵也是季明德的妻子,她总不能说,我怀疑你的大老婆要害我。
宝如指着楼下道:“福慧公主要往土蕃和亲,路过秦州想见我一面,我正准备去见她,来此跟你说一声。”
季明德的脸色随即就变了,他低声对那大姑娘说道:“你先回去,若赶得及,明儿我送你出城。”
那大姑娘笑一笑,经过宝如身边时叫了声二嫂,声音很低,低到季明德听不见,但宝如恰好能听见的程度。
季明德先进屋,推开窗子看了一眼,见季白的马车果真停在宝芝堂外,出门大声叫道:“方衡,方衡!”
宝如发现这间屋子里多了一张薄板床,搭在角落里,显然季明德昨晚是宿在药店的。
方衡终于打发走了那老太太,转过身来,鬓角贴着好大一块狗皮膏药,冷冷问道:“你何事找我?”
季明德一手叉腰,一手揽上方衡的肩,在悄语着什么。这种姿势似乎是秦州男人们惯有的,宝如祖父也很喜欢这样,以她来断,随即季明德就会赏方衡一巴掌,果不其然,他随即一巴掌落到了方衡肩上。
方衡气的脸红脖子粗,但被打怕过的人,不敢还手,恨恨盯着季明德。
宝如噗嗤一笑,恰季明德回头看她,她连忙把目光转向别处。
“不行,坚决不行!”方衡连连摇头。
季明德又耳语了两句,一把将方衡推出门外,关上房门,白牙森森一笑:“你如今乖了许多,知道有事要找我了。”
他说着,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来解宝如的领口。
她这褙子是高衽的,领口有两枚扣子。宝如连忙仰起脖子,说道:“明德,我想见福慧公主,她是我顶好的朋友。”
季明德唔了一声,顺手解了宝如掖下的衣带,问道:“顶好是多好?”
宝如连忙支起胳膊来,转个圈子,一件藕色的素长褙子就在季明德手里了。
“小时候,我去她家作客,一住就是半个月,她来我家,也是如此。”
季明德又来解她的裙子。
宝如越发闷头闷脑,不肯给他解了:“明德,你让我先去见福慧,回来了咱们再……”
季明德忽而伸手,在她微扬的脖颈上轻轻搓过,脖子上的肌肤柔软敏感,那燥砾砾的触感惹的她脖子一阵发痒,她随即伸手去捂,趁着这个空当,季明德便把她的裙子解了。
他抱着衣服出门,再换进来的,却是方衡方才穿的那件孔雀蓝的袍子,明媚晃眼的蜀锦。
宝如每每叫季明德弄的摸不着头脑,背着双手摇头:“我不要穿男人的衣服。”
季明德拉过宝如,拉着她在窗子上齐齐低头,恰好穿着她藕色长褙子的女子低头进了马车。眼看入冬,妇人们出门都会披块披帛以防冻到后背,方衡将那块披帕顶在头上,若不是有意去看,任是谁,都会以为那是她。
宝如惊呼一声回头,叫道:“那是小衡哥哥!”
季明德鱼目混珠让方衡替她上马车,宝如猜的不错的话,今天胡兰茵确实是备了杀局的。
穿着她衣服的方衡上了马车,无论季白那些家丁,还是驾车的胡安似乎都没有发现不对劲儿,车略停了停,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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