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1 / 1)

宝如给那小伙计一个眼色,拽上王朝宣的袍袖,轻声道:“朝宣哥哥,妹妹如今可只看你的呢!”

王朝宣顿觉腰杆粗了三倍,拍拍胸脯道:“他季白吃着我干爹的,用着我干爹的,还敢谋算我干爹的人?放心,哥哥今儿替你教训他!”

说着,将宝如护到身后,王朝宣一脚踏开门,抽出佩剑乱闪:“好你个季白,光禄寺一年给你几十万两真金白银,你竟敢动我干爹的宝贝,看我不杀了你!”

得到宝如之后,季白也是要送给王朝宣,但他心里一点小私心,觉得好歹宝如跟季明德一场,儿子忌惮多不敢下嘴,他倒生冷不忌,也不怕吃坏肚子,尝上一嘴同罗姑娘的滋味儿再送给王朝宣,路上王朝宣自己肯定也要用一用,都是男人,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才未提前知会王朝宣。

而宝如所凑的,也恰是这个巧宗儿,要来离间这一丘之貉。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季白毕竟才病过,腿脚不够利索,跳起来叫道:“王兄,这话是怎么说?”

王朝宣回头一看,宝如慢慢往后缩着,本来小甜瓜一样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越发怒火中升:“宝如是我干爹的人,你竟以同罗绮诱之,要在这酒楼行不轨之事,老子今儿非得将你戳死在这儿不可!”说着,剑直奔季白咽喉而去。

季白带的家丁也多,都在走廊上护卫着,一看里面打上了,自然也跟王朝宣所带的府兵怼到了一起。

季白一个俯腰,两腿直直下到地上又一个鲤鱼打挺将王朝宣横扫在地,扼住他咽喉道:“王兄,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原也是想把赵宝如送给你,你这就把她带走,咱们不打了,好不好?”

他一双练家子的手,铁骨锁喉,锁的王朝宣险险一口气上不来,只听外面兵兵梆梆打成一团,二人同时爬起来,出门一瞧,那里还有宝如的影子。

这厢宝如随着那癞头脸小厮从后门溜出客栈,黑黑的后巷上一辆小马车,驾车的人一身黑衣,正是方衡。而那小伙计撕了脸上癞疮,却是方衡的小厮苦瓜儿。

他快跑两步跳上车辕,嗨了一声道:“罗姨娘的样貌儿,跟咱们赵姑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的进去只瞧一眼,便知是个假的,咱们季大伯这一家子实在没好人。

赵姑娘,往后咱们一起往临洮府,那边有大院子,够咱们一大家子住的,您就当在季家被狗咬了一口,往后跟着我们少爷好好过吧!”

方衡拍着他的脑袋道:“就你嘴欠!”

宝如捂唇笑着,攀在窗子上回首,暗夜中遥遥望着星火点点。季明德今夜是宿在当铺还是胡兰茵的院子里,她猜不准,但想必明天一早,他就会看到她留下的信,以及那五百两银子。

她在信里说,自己是自愿走的,五百两银子已经偿还,彼此各不相欠。还特意交待,等下回买妻的时候,一定记着挑一挑,找个屁股大的好生养,替二房传宗接代,多生几个胖小子养香火。

宝如说不清季明德若是读到那封信会怎么样,他并不是个爱财的人,只怕五百两银子不会叫他满意,定然以为是季白带走了她,要去找季白拼命。

所以她又额外注了一句,自己并非跟季白走,而且她行踪隐秘,无论季白还是王定疆,从今往后永远都找不到她。

累赘了又累赘,一夜夫妻百日恩,宝如写的时候还滴了两滴泪在毛边纸上,又噜嗦叮嘱了许多叫他夜里加衣,勿要练字到太晚的话,蝇头写小楷居然写满了一整张的毛边纸。

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口,苦瓜儿下马,到城门吏面前,掏出一封信道:“老哥,小的是王富贵的朋友,胡大小姐吩咐,出城抓个人,还请行个方便。”

胡兰茵的小厮三更半夜进出城门已成习惯,城门吏拆开信一瞧,果真是胡兰茵的印戳,连忙几步奔上城楼,叫道:“开城门,下吊桥!”

吊桥还未全下,方衡一马鞭抽过去,马车已经飞出城门,驶上吊桥,只得吊桥与对面的路面相合齿时,他已疾驰而过,带着宝如出城了。”

朋来客栈之中,季白和王朝宣二人大眼瞪小眼,本已入鞘的剑又都拨了出来。王朝宣气的大叫:“好你个季白,竟敢公然劫人,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季白愣了许久,忽而抽剑指上王朝宣,咬牙切齿道:“王兄,人是你带来的,也是你带走的,关季某何事?”

王朝宣转而问府兵:“你们可曾看见赵姑娘,告诉我,是不是季白的人带走的?”

府兵们面面相觑,其实谁都没有发现那赵姑娘究竟是跟谁走的,但为了替王朝宣壮胆,皆拨刀指上季白道:“就是他,他的人把赵姑娘带走了,属下们亲眼瞧着的。”

王朝宣气的狠踹了那喊声最高的一个府兵的裤裆,骂道:“一群废物!”

季白的家丁们不比府兵全是软蛋,多少年走南闯北,突厥兵都能杀的,眼看季白处于下风,齐齐抽刀将王朝宣的人围住。季白上前,忽而一阵阴笑:“王兄,这里上下几十双眼睛,人人都瞧见是你的人把赵宝如带走了,其目的嘛,自然是为了能瞒过王公公,将赵宝如私纳为已有,不过你放心,赵宝如,季某会亲自送入长安,呈给王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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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你么,脾气这么冲,京里的强龙想压地头蛇,到秦州也全然不知收敛,惹怒了秦州匪首方升平,是被方升平杀的,明白否?”

话音才落,剑光一寒,兴冲冲来替干爹要人的王朝宣,就这么死了。

赵宝松一家三口是赶日落之前出的城,已在陇东商埠重镇洛门歇了脚,洛门虽是个小镇,但却是商家,兵家经由长安,前往临洮、成纪,甘州等地的必经之地,人称旱码头,所以比之成纪等地,还要繁华。

赵宝松两口子也不敢睡,对灯提心吊胆的等着。直听外面有人敲门,才相视一笑:“真的来了!”

宝如带着股子寒风扑进门,寻到沉睡在床上的小青苗,抱住脸狠狠亲了一嘴,暗道好家伙,可算是跑出来了。

赵宝松与方衡两个聊着方才客栈的事,黄氏拉宝如进了隔壁一间屋子,伸手摸了一把被窝里的汤婆子热热的,又忙着替她兑水:“好好儿泡个澡,从明天开始,咱们就要赶路了,再想泡澡,只怕要等到陇西府的时候。”

这房子并无隔间,唯有一扇四开的屏风相隔,宝如冻的手脚俱麻,钻进热乎乎的水中,深深舒了口气:“嫂子,这一回,咱们一家才算是真正缓过来了!”

黄氏拿着丝瓜络子替宝如搓背,洒了几瓣香料在水中,顿时整间屋子里暖香氤氲。她揉着宝如细细两条胳膊儿,一掐不入骨,却叫人越生碾捏之心,她是个骨细肉匀的细骨架人儿。

再瞧那纤纤一点细腰,唯那一身比玉还要绵密,比脂还要细腻的好皮肉,真真是女人见了都爱摸两把,更何况天性里总带着兽性的男人们。

宝如天生一股少女体香,又甜又暖,天性娇憨可人,相貌又生的绝色,才会惹得京中少年神魂颠倒,偏还混然不自觉。

这样一个妙人儿,据说那季明德抱着睡了一个多月,却未碰过。黄氏经过人事,只凭一眼,便知季明德果真没动过她。

黄氏抑不住酸楚,暗道方衡逆母背父,抱着明年春闱名落孙山的风险呆在秦州,到如今连大太监王定疆都惹了,所贪图的,可不就是宝如这么个妙人儿么。

她两眼一红道:“咱们能有今天,得感谢你小衡哥哥,是他替你哥哥治的腿,又给的咱们银子,能叫咱们彻底脱离王定疆的魔爪。

宝如,那季明德再怎么好,也娶着两房夫人,方衡可是红口白牙答应过的,此生绝不再娶,就算你进不得他方家大门,他也只跟你一生一世做夫妻,你从此往后,就好好跟着他过呗!”

宝如苦笑着摇头:果然银子是好东西,几个月前黄氏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忽而一想,暗道不对啊,我是拿宅子换银子,与方衡可是公平交易,怎么到了嫂子这里,有成委身于人了。她转身道:“嫂子,只怕你有些误解,方衡可是拿了我银子才帮我的,一码是一码,我就算离开明德,也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他!”

黄氏了然一笑道:“行了吧你,一会儿好好跟小衡聊聊,嫂子替你们守着门!”

她起身即出,将个方衡放了进来。

宝如脱光了衣服,人还在澡缶里泡着,那知嫂子竟如此干脆,吓的大叫:“嫂子,嫂子!”

黄氏咯吱一声关上门,咣啷一声清响,是从外面回上了铁锁扣儿:“宝如,你跟小衡好好聊聊,嫂子就在隔壁,有事儿叫一声就成!”

宝如跪在水中,隔着屏风伸出一只手,要够那搭在床边的衣服,一够够不着,再伸手,便听方衡叫道:“宝如妹妹!”

宝如气的直拍水花:“方衡,落难路上占人便宜,难道这就是你京兆解元的城府?”

这屋子布置的很是豪华,拨步大床垂着红茵帐,妆台上摆着铜镜,并一瓶风干花儿,宣纸屏风隔在墙角,烛光跳跃,少女跪坐于缶中,优美的曲线隐隐,浮在水墨绘成的山水之间。

方衡转身拉门,黄氏已将门从外面回死。

宝如忽而侧身,再去够那搭在椅背上的衫子,腰肢伸直的刹那,方衡再叫一声:“宝如妹妹!”

他其实没想在逃行路上饥不择食的匆匆占有她,生怕她从屏风后面出来,自己定力不足要坏事。

宝如够不到衣服,想想愈发觉得心酸,拍着水花气哼哼说道:“方衡,咱们做的可是人货两讫的生意,才出秦州不过三个时辰,三更半夜的,我不信你果真敢过来,快给我滚出去!”

因烛在屏风里头,光只照着她,所以宝如灯下黑,看不到在外的方衡是个什么情形。

不过六尺远的距离,方衡细白的脸上冷汗珠子往外崩着,红唇骤失血色,双手高乍,双眸侧扫,盯着一柄长剑。

那柄长剑入肉三分,就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持剑的是季明德,目光比剑锋还冷,穿着易骑马的短装,修腰劲腿,长剑横指。

方衡不知道他一直藏匿于何处,只觉得鬓角一凉,悄无声息的,他的剑已经抵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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