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言卿因何事耽搁,以至于赴宴来迟?”天顺帝的目光停留在何轻语的身上。何轻语穿着粉紫绣绿萼梅的圆领出风毛对襟长袄,挽着朝云近香髻,发髻左边插着赤金五福合和如意簪,右边是碧玉镶珠金凤簪,凤嘴衔着长长的流苏,额间梅花花黄衬得她肤色如雪,眉眼如画。
何轻语羞红了脸,这话要怎么回呀?
言庭羲面不改色地道:“回皇上的话,只是一些家务事。”
“是什么家务事?”天顺帝细长的丹凤眼里闪过一抹恨色,何轻语脸上那可疑的红晕,让他隐约猜到言庭羲是因何事来迟。
“大雪压倒了院中的树,险些开伤了人。微臣和内子在处理这件事,所以来晚了。”言庭羲的谎言顺口就说了出来。
“是呀,今年的雪下得太大,哀家宫中有好几棵树被压弯了腰,看来要让人清清这积雪,免得压倒伤人。”太后看了天顺帝一眼,笑盈盈地插嘴道。
太后警告的眼神,让天顺帝没有再追问下去。言庭羲和何轻语在宫女的引领下落了座。
皇宫酒宴,丝竹悠扬,轻歌曼舞,好一派歌舞升平景象。一曲歌罢,丽妃齐婉凝突站起身离席,莲步轻移到天顺帝面前,盈盈行礼道:“皇上,妾身有个提议。不如行个酒令,输了的人就捡自己的喜好,或歌或舞或诗或画,为大家助兴,如何?”
酒过三巡,天顺帝脸带醉意,伸手扶起齐婉凝,笑道:“爱妃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我们就行个。”语气一顿,侧目看着太后,“母后觉得行个什么令好?”
“就行个简单点的女儿令,今天过节喜庆,那些悲呀愁啊离的就不许说,只说喜、乐、家、妆四字。”太后心中甚是不喜齐婉凝这个提议,可是天顺帝同意了,她不好驳皇帝的面子,只得同意,虽心中不喜,脸上是半点不露,依旧笑如沐春风,只是那笑不及眼底。
两宫发了话,诸王及家眷们不敢有异议。天顺帝命宫女拿来象牙骰子,淑妃和子是东瀛人,他怕她不会行令出丑,就让她当了令官。
和子摇动骰子,揭开盅,三四六,共十三点,越过太后、天顺帝,从酝王数起,这一数就数到博陵王世子袁弼的面前。
“女儿喜,琴瑟相鸣两相和;女儿乐,与君共剪西窗烛;女儿家,绿杨深巷日西斜;女儿妆,朝起对镜容颜俏。”袁弼饮了令酒,“十八香。”
摇骰子,揭盅,数数,点到的人有能说出来的,也有说不出来,说不出来的,而那些嫔妃们多半都借口说不出来,或歌或舞,借机打动那高高在上的君皇。
天顺帝一手端着金樽,一手揽着齐婉凝,慵懒的靠在龙椅上,微眯的丹凤眼,死死地盯着与言庭羲低声说笑的何轻语。
“一四六,十一点。醇王爷请说令词。”和子笑道。
陈烁放下玉箸,道:“女儿喜,梁上巧燕唱新词;女儿乐,觅得佳婿添颜色;女儿家,春满何城故园情;女儿妆,情人眼里容颜好。”饮了令酒,“一箩金。”
“五六六,十七点。”和子报出数,这一点点到了何轻语,“请汾阳王妃说令词。”
天顺帝松开齐婉凝,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抹期盼。何轻语想了想,道:“女儿喜,喜鹊枝头春意闹;女儿乐,闲伴夫婿赏红梅;女儿家,画阁朱楼开锦绣;女儿妆,满身兰馨扑人香。”饮了令酒,“一斛珠。”
何轻语顺利过关,与言庭羲相视一笑。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天顺帝恼怒抿紧唇角。太后一直注意着他,怕他失态,笑道:“这令就行到这儿,今日上元佳节,火树银花,真正是灯明月明的好景致,御花园内已悬好花灯,诸位去御花园内赏灯猜谜吧!”
御花园内被近百盏彩灯照的亮如白昼,那干枯的树枝上,宫女们用五彩丝绢扎出桃杏、牡丹、芍药,春意盎然。而早在数天前光禄勋就开始准备花灯和烛火,将宫中的各处宫殿和园子装点的五光十色,美不胜收。更加准备了各种精巧别致的花灯和灯谜,装点御花园,准备好猜谜灯会,供皇上、太后、众位娘娘、诸王、王妃们欣赏游玩。
何轻语和言庭羲十指相扣,沿着小径缓步而行,两人只赏灯不猜谜。
“王爷,博陵王爷请您过去一下。”一个小太监恭敬地向言庭羲行礼道。
言庭羲微皱眉,这个时候,博陵王找他做什么?不好多问,牵着何轻语的手,让小太监领路,去找博陵王。没走多远,一个宫女拦下了他们,道:“奴婢槿宁给王爷王妃请安,王妃,徐太妃娘娘请您过去坐坐。”
刚才在宴会上,徐佩没有出席。槿宁是徐佩身边的宫女,何轻语进宫见徐佩都是由她通传,笑道:“王爷,你去见博陵王,我去见太妃娘娘。”
“好,你在甘棠宫等我,一会我去接你。”言庭羲道。
何轻语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随槿宁而去。小径上的积雪虽早被宫人们清扫干净,可是路面冻得有些滑,走起来须加倍小心。何轻语低着头走的小心翼翼,一阵北风吹过,斗篷翻飞,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环顾,发现这并不是去往甘棠宫的路。
“站住,你要带我去哪里?”何轻语停步,厉声问道。
“奴婢要带王妃去甘棠宫见徐太妃娘娘啊!”槿宁笑盈盈地道。
“你撒谎,这根本就不是去甘棠宫的路。”何轻语一脸懊恼,后悔轻易相信她,变得进退两难。
“王妃,这是另外一条去甘棠宫的路。”槿宁笑道。
“是谁让你来的?太后还是皇上?”何轻语直接问道。
槿宁眼中精光闪过,“王妃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请随奴婢来吧!别让太后娘娘久等。”
知道是太后要见她,何轻语反到心安,淡淡一笑,道:“走吧!”
何轻语被槿宁带进了一间暖阁内,屋内香熏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御花园的喧嚣没有传到这里,屋内宁静而祥和。太后端端正正地坐在紫檀雕花罗汉床上,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