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老先生给她们布置了功课,就有事离开。没有人管,年纪最少的徐倩坐不住,溜到外面摘花玩,玩了一会,她急冲冲地跑进来道:“姐姐,姐姐,哥哥他们要做诗,你们要不要去听听?”
“要。”最先响应的是饶紫云。
“要。”慢了一步的是谢丹萍。
“听墙角非君子所为,我们还是不要去的好。”徐伈最是守礼,摇头反对。
“伈姐姐,你又不是君子,你是女子,去听听没关系的啦。”徐倩强行将徐伈拖了起来,“走啦伈姐姐。”
“伈儿,听一下,没有关系的,我们也可以学习学习怎么写诗。”徐侦伸推了推趴在桌上睡觉的何轻语,“语妹妹,醒一醒。”
何轻语打了个呵欠,道:“可以回家了?”
“还不行。”徐侦笑道。
“那叫醒我要做什么?”何轻语揉了揉眼睛,嘟着小嘴,不满地问道。
“语妹妹,你晚上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每天都在这里睡觉?”徐侦看着何轻语脸上的睡痕,哭笑不得。
“没事做,不睡觉做什么。”何轻语掩嘴打了个呵欠,那老先生的声音就象催眠曲,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语姐姐,隔壁的哥哥们要做诗,我们过去听听吧。”徐倩过来拖何轻语起来。
少数服从多数,徐伈强不过她们,再加上年纪还小,也有几分好奇心,跟着姐妹出了房门,领着婢女往那墙角边上钻,只是六人赶到时,隔壁已经做完了诗,先生开始点评。徐家四位少爷的大作,分别获得了四个不怎么好的评价。
“徐伃,不是每一句有出处,有典故就是一首好诗,太锤炼,便失了天然。”
“徐倢,用词得太过粗俗,太小家子气。”
“徐偃,诗虽写出了夏荷的风姿,可惜脂粉味太浓,不象大家公子所赋,反象闺阁之流所作。”
“徐佇,你写的是秋荷,而不是夏荷,秋荷已败,夏荷正盛,你这首诗与诗题不符合,而且韵也用错了。”
“四个哥哥全军覆没,没一个写得好的,这下他们要倒大霉了。”徐倩幸灾乐祸地笑道。
“你们不在书斋写字,在这里干什么?”老先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六人一惊,回头看去,老先生手持戒尺站在廊下,满脸怒容。被抓了个现形,六个人乖乖认错,每人被罚抄十篇大字。
散学回到府中,在给徐母请安时,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把徐伃等人在学中做诗的事说了出来。徐瑞和徐璩尚有公事,还没回家,而徐璜在座,听到他们在学作诗,很是高兴,命四人将诗背诵了出来给他听。他是科甲出身,素来就喜欢吟诗作赋。
四人不敢逆他之意,只得一一将所作之诗背诵出来,四人诗作上的缺点正如先生所言。徐伃和徐佇是侄儿,徐璜给他们留了些情面,并没过多的指责他们。
徐倢是庶子,徐璜只说要他在用词上多锤炼,便饶过了他。而徐偃是徐璜的嫡子,徐璜又一向很重视徐偃的学业,再加上徐偃的诗中的脂粉之气,又是他最为厌恶的,心中不悦,脸色微沉,喝道:“听你这首诗,就知道你素日不务正业,诗作之中只知用女流之辈来做比,真是该打。”停顿了一下,“荷花是品德高尚的花,是君子之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怎能用妖艳媚俗的女子来做比?”
徐璜长篇大论地训斥着,徐偃垂手站立,低眉敛目,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听训。徐母看着微微叹气,这个孙儿是她最喜爱的,视如珍宝,就盼着他有出息,能光宗耀祖,所以徐璜训斥徐偃,她也不吱声,可是见徐偃被骂得可怜,她又不觉心疼起来。
何轻语看到徐母心疼的眼神,不忍她老人家太过忧心,扬声喊道:“三舅舅!”
徐璜听到何轻语叫他,回头问道:“语儿有事?”
“三舅舅,语儿有不同意见,可不可以说?”何轻语娇声问道,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徐璜。
徐璜极看重妹夫何旭然,加上何轻语又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对她十分的疼爱,她的意见,也愿意一听,点头道:“语儿说来听听。”
何轻语起身,板着小脸道:“荷花虽是君子之花,但是也有很多有名的诗人用荷花来比女子啊,比如温八吟,就曾写过‘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的诗,他用洛神波上袜来比白荷,也很恰当啊!所以语儿认为,用女子比荷花并无不妥之处。”
见何轻语认真的模样甚是可爱,徐璜心喜,笑道:“除了这首诗,语儿还知那些诗是用女子来喻荷花的?”
何轻语眸光微转,偏着头问道:“三舅舅,这是要考语儿吗?”
听何轻语这么问,徐母等人都笑了起来。徐偃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为他解围的何轻语,觉得何轻语待他还是不同的。饶紫云又送给何轻语几根眼箭。
“对,三舅舅要考语儿,语儿不敢应战吗?”徐璜喜欢她可爱娇俏的小模样,乐得逗她开心。
“不是不敢,而是三舅舅要给彩头,语儿才会应战。”何轻语走到徐璜面前,把小手摊开,“上次伃哥哥考我,用玉佩当奖赏,三舅舅要拿什么当奖赏?”
徐璜想起徐母曾跟他说起那事,笑着解下随身佩戴的玉佩,“三舅舅也拿玉佩当奖赏,不过语儿要背出五首写荷花的诗来才行。”
何轻语皱眉想了想,平时,她看书看得杂,一时要她背五首荷花诗出来,有点困难,眼珠子一转,“三舅舅,语儿可不可以找人帮忙?”
“可以。”何轻语年纪还小,徐璜也不为难她。
何轻语忙去找援军。
背诗是徐伃的强项,开口就吟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