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果然应证了淳于越的话。
青湮和沐烟都沉默又紧张地望着凤婧衣,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决断。
“趁现在还有时间,走吧。”青湮道。
凤婧衣眉眼沉凝,却是道,“还不能走。旄”
“再不走,你等着夏候彻来杀了你吗?”沐烟急得快要跳脚,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不肯走。
“如果那是傅家严刑逼供的结果,我若这时候真走了,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凤婧衣说着,伸手端起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虽然面上平静无波,手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凉茶入口满是冰冷苦涩的味道,一如她此时不为人知的心境。
“夏候彻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这一局你赌不起。”青湮劝道。
她知道,她想拼死一搏,可是夏候彻那样多疑的人,在得到这样的供状之后怎么可能不对她起疑。
“现在走了,身份败露,只怕我也不可能活着回到金陵。”凤婧衣紧紧握着手中冰冷的茶杯,说道。
公子宸在金陵的安排还未完成,南唐的军队布署也未完成,她仓促回去也只能落个亡命天涯的结果。
她不顾一切藏身在大夏,难道就是为了最后这样灰溜溜地逃窜吗?
夏候彻既然知道傅家和邵家的所做所为,那么又岂会不知道那些人是有意要冲着她来的,那么这份供状到了他的手里,他也不可能全然的相信。
也许他是会有怀疑,可若她在这个时候逃离,岂不就正好默认了一切,默认了自己就是那份供状所指的藏在身大夏宫里的人。
傅锦凰利用他这份多疑向上官家和南唐降臣下手,那么她也同样可以利用他这份多疑赌一把……
“可万一……”青湮紧张地劝道。
“万一我若真没命回来,你们就替我好好照顾凤景,也不需要他复国报仇,只要这一生平安即可。”凤婧衣沉声打断她的话,决然说道。
“那现在到底怎么办?”沐烟烦燥地问道。
那些弯弯绕的心思她不想多想,只想明了她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就行了。
“按原计划的做。”凤婧衣道。
“啊?”沐烟闻言挑眉。
“不过,必须今晚就动手。”凤婧衣道。
“可是淳于越那边……”青湮担忧的道。
原本说好是三天拿药,现在才几个时辰,时间根本来不及。
“我今晚可以给你药,不过,你这计划的最后一步,要让青湮如何脱身?”淳于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
方才听到响动,沐烟提前了时辰回来,他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啊,你们能不能说话明白点,别让我去费脑子猜行不。”沐烟望了望几人,郁闷地问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搁下手中的茶杯,道,“第一步,毒杀刑部供认的官员和宫人,做出南唐长公主要毒杀叛逆之人的假象。第二步,我去寻找我回宫的人,在他们面前演一出追杀我的戏码,让消息传到宫里去。第三步,我去救上官丞相,你们的去杀他,如此……大约也就能洗脱嫌疑了。”
“可是,那供状所说南唐长公主就在宫里,就在大夏皇帝身边,夏候彻难保不会怀疑。”青湮担忧地道。
“他知道傅家和邵家是冲着上官府和我而来,那么那份供词,自然也不会全然相信。”凤婧衣道。
“我说了,我只想知道,最后一步夏候彻和傅邵两家都有人在,你让青湮怎么脱身?”淳于越冷声道。
他知道她拦不住她跟着凤婧衣这女人发疯,但起码要确定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
沐烟一听伸手便朝他肩膀拍去,被他倏地一眼瞪过来,连忙又缩了回去,“这种英雄救美的时候,不正让你捡了便宜,女人对那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男人最没有抵抗力的。”
淳于越眸光一利扫了她一眼,他救她的次数还少了,不仅救过她,还看在她的面子上救过她们多少人,她什么时候有感动过?
“我会先动手,等我落了网把人引开了,你们见机行事。”凤婧衣道。
青湮没有说话,只是默然朝
tang她点了点头。
“估计夏候彻知道你回了盛京,让孙平带着黑衣卫在城里寻人呢。”沐烟道。
“可是上官大人他的安排,我们还不知道。”青湮望了望面目沉沉的人,担忧道。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凤婧衣拧眉道。
现在她若回了宫里,夏候彻也不一定会让她见到上官敬,即便是她见了,恐怕也没有机会再出宫来了。
青湮点了点头,望了望外面初升的朝阳道,“现在只有等天黑了。”
此时此刻,清宁宫里正是各宫嫔妃向皇后请安的时辰,钰昭仪的缺席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了。
“上官大人因罪入狱,钰昭仪也从围场失了踪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郑淑仪叹息道,可神色之中又哪里有一分担心。
“现在,她还敢回来吗?”傅锦凰冷然一笑哼道。
原本她只是想让她跟南唐长公主扯上关系,如今南唐人竟然供认出南唐长公主就在藏在大夏宫里,就在皇帝身边。
“听说,刑部的人从南唐的宫人和降臣口中问出,说是南唐长公主就在咱们宫里,钰昭仪在这个时候不在了,会不会……”靳贵嫔小心翼翼地望了望皇后,说到关键处又止了声音。
可在座哪一个不是聪明人,自然明了她所指的意思。
“靳贵嫔是说钰昭仪就是南唐长公主吗?”苏妙风冷然一笑问道。
“静婕妤,南唐的降臣们入了狱,钰昭仪就在这个时候离开了皇上失了踪影,也不怪靳贵嫔会做此猜想了?”郑淑仪浅然笑语道。
“自从她入了宫,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皇上几番遇刺,靳家接连死了人,如今南唐的人自己又招认了,这宫里除她都是家世清白选秀入宫的,只有她来路不明。”皇贵妃冷言哼道。
“皇贵妃娘娘……”苏妙风有些忿然不平,却又被皇后打断了话。
“罢了,管她是谁不是谁,自有皇上去定夺,咱们就别掺和了。”皇后说罢,扶着墨嫣的手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恭送皇后娘娘。”众嫔妃起身跪安。
皇后一走,皇贵妃傅锦凰也由着宫人伺候披上斗蓬准备离开。
苏妙风最后走出清宁宫,远远看着皇贵妃的仪仗远去,不由暗自为尚在宫外的人叹了叹气。
“绿袖,你一会儿再去皇极殿那边瞧瞧,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绿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现在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要再去打听钰昭仪的消息了,现在宫里都传着说她是南唐长公主,娘娘还要去跟她扯上关系,小心会受她连累了。”
“刑部现在是傅家的人掌管,想要什么样的供词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能有几分是真的。”苏妙风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沁芳说是钰昭仪因为皇上隐瞒将上官大人问罪之事而负气出走,可是她若再不回来,只怕这罪名就真的要被人给扣在头上了。
“可是,如果钰昭仪真的是南唐长公主的话……”绿袖还是忍不住忧心道。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就太可怕了。”苏妙风喃喃道。
她说着,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凛然的寒意。
关雎宫。
傅锦凰一进门便解了斗蓬扔下,坐到软榻便道,“还没消息回报吗?”
“娘娘,如今这样不是正好,你干嘛还非要人去查?”秋月端着茶奉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唐人供认南唐长公主的供状送入宫中,她没有高兴,反而是大发雷霆。
“你知道什么,刑部现在是傅家在掌管,那份供状就算是到了皇上手里,他又岂会真的相信,定是认为本宫想要陷害钰昭仪让人将南唐官员屈打成招的。”傅锦凰怒声道。
她只是想要设计让皇帝对上官素生疑,而不是要给上官素扣什么罪名,夏候彻又不是傻子,构陷的罪名,他又岂祭知真假。
“现在是人都说钰昭仪就是那供状所指之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秋月低声道。
“好什么,皇上不相信,谁说都没用。”傅锦凰冷哼
道。
夏候彻这个人,最忌便是朝中臣子在他眼皮底下玩弄心计,那一纸供状不定对付不了上官素,反而还会害了傅家了。
“那……现在怎么办?”秋月道。
虽然其中很多事她想不明白,但她家主子一向心思缜密,既然是她忧心的,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傅锦凰敛目,一手支着额头喃喃道,“本宫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日出到日落,这对于宫中的人,对于凤婧衣几人都是漫长的一天。
天色渐渐暗了,沐烟出去买了吃食回来,顺便带回了刑部的地内部地图,凤婧衣一直没有说话,简单用了些吃的,便先去打开了地图。
青湮见她起身,便也跟着过来了。
“已经安排好了,咱们混在晚上换班的狱卒之中就能混进去。”
好在这些年公子宸有心,在盛京的各部都安排了自己的人,虽然都是看似不起眼的位置,但到了关键的时候,只要运用得当就能有大作用。
“嗯。”凤婧衣点了点头,细细地将刑部大牢的地图默记在心。
“官员都关在这一层,牵连进来的宫人是关在这里。”青湮手指着地图,说道。
“你去那里,我去这里。”凤婧衣道。
“可是看守那边的还有皇帝派的人,若是出了事你不好脱身,还是我去那边。”青湮劝说道。
“那我干什么?”沐烟一边啃着饭后水果,一边伸着脖子问道。
“你在外面接应。”凤婧衣抬眼望向她,说道,“如果一柱香我们没有出来,你就火烧刑部正堂。”
正说着,淳于越走了进来将带来的盒子放上桌,道,“这些都沾血即化的毒针,只要刺入人的脉门,会停止人的脉搏减弱呼吸,但如果过了三个时辰不解毒就会死。”
沐烟打开盒子看了看,立即拍了拍手称赞道,“神医你真是本姑娘见过最能干的男人了,要是将来师姐不要你,本姑娘就发发善心收了你……”
话没说完,便不得不在淳于越杀人一般的目光中闭上了嘴巴。
凤婧衣接过盒子,瞧了瞧里面的东西,道,“回头银子会送到金花谷的。”
“送什么银子啊,把师姐送过去就行了。”沐烟哼道。
话一说完,便又被青湮冷冷横了一眼。
“让他们藏身的地方安排好了吗?”凤婧衣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道。
“星辰稍后会带人在刑部外面等着的,可以放心。”青湮道。
凤婧衣抿唇点了点头,星辰一向心思细致,做事周全,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夜静更深,天子脚下的盛京华灯初上,另有一番热闹。
凤婧衣两人利用星辰早先准备好了易容面具扮作了前去刑部夜里接/班的狱卒,为了和所扮的两人身形接近两人特意在衣服里面裹了棉服,凤婧衣个子不算高挑只得在鞋子里加了厚垫子,才看上去与所扮之人身高相近。
两人进去的时候很顺利,换班的人看人来了便道,“老胡,平日里你可是能晚来一阵是一阵的,今天怎么这么守时了。”
“上头吩咐了要严加看管,不敢再偷懒了。”凤婧衣开口,声音是属于男人的沙哑声。
“我说老胡,这才一天不见,说话怎么怪怪的。”对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笑道。
“入秋了,着了风寒。”凤婧衣随口道。
“好了,送饭的人刚进去,一会儿你们看着她走。”对方收拾好东西,拍了拍她肩膀道,“回头请你喝酒。”
“好的好的。”凤婧衣笑着应声,送了对方两人离开。
两人接了班在看守的地方坐下等了一会儿,里面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提着两只大桶出来,瞧见坐着的两人便哈着腰道,“饭都送完了,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凤婧衣摆了摆手,望了望对面的青湮道,“你去那边看看,我去那边。”
这个送饭的人走了,她们才能方便下手。
可是,与那妇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她恍然从对方一身油烟味中闻出了一缕淡
淡的清香,那香味又似乎是在哪里闻到过的,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青湮走了几步,不由回头问道。
凤婧衣望了望提着桶离开的人,时间不多她也顾不得去思量其它,连忙和青湮按计划去各种分头行事。
狱中每隔一段路还是有人守卫,要想动手还是不容易的,她一步一步路过每间牢房,牢中关着的人每张脸都是她熟悉的。
她指尖拈起毒针,可是还未动手牢房中的人就突然自己捂住脖子口吐鲜血,吃力地朝她伸手求救,“救……救命……”
不一会儿功夫,牢房之中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凤婧衣和守卫一起打开牢门进去,才发现牢中之人已经被人下了毒,立即想到方才那个可疑的妇人,连忙道,“我去叫人。”
她从这边一出去,青湮也从那边赶了出来,朝她道,“都被人下了毒了。”
“刚才那个送饭的人,一定是她。”凤婧衣低声说着,趁着牢中守卫忙乱之际带着青湮出去追人。
两人刚出了刑部大牢,沐烟便现身道,“怎么这么快?”
“刚才从大牢里出来的那个送饭的妇人往那边去了。”凤婧衣急声问道。
沐烟愣了愣,伸手指了指,“那边。”
“你留下在附近观察动静。”凤婧衣说罢,便和青湮朝着她指的方向追去。
可是,两人也只在僻静的小巷发现了装饭的桶和衣服假发,青湮以银针探了探桶中食物的残渣,道,“有毒。”
凤婧衣咬牙,恨火滔天地一拳砸在了墙上,就因为她晚来一步,如今要救的人都死了,而她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