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按照黄允的指点特意起了个大早，认真选了一对公司去年出的耳钉去上班，他说既然金海燕摆了我一道要看我的好戏，就观摩一下什么叫做完美的收场。
集团管销售的老板来了，法国人，一口没有口音的英文，根本揣测不出年纪的打扮和长相，黄允说这叫教科书级的穿着，我想起来前几年大火的《穿prada的女魔头》。
奢侈品公司迎接这种老板开会，大家又都是销售出生，最懂的恐怕是营销自己，我觉得穿衣说话的风格排场简直可以比得上一次发布会了。
我留心了一下，今天几个有头有脸的销售都配了一件公司最新款的单品，袖扣，戒指，项链，手镯，耳环，每个人的衣着也都非常考究，幸亏听了黄允的建议，不然来参加这样的会，以我平时随便乱搭配的风格基本上就是扑街。
黄允很巧妙地把我排进了会议，说是因为我做数据准备，以防老板问起来，有个人能对数据了解一点对答如流。参加这个会的人除了我和黄允，其他全部来自销售部，当然都是些Topsales（金牌销售），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有这些上场从来不怯场的人在，老板哪里有机会聊数据。
其实黄允把我这颗小土豆排到有头有脸的会里面，目的只有一个——让我长点见识。我默默浏览了一遍与会的人，总觉得差点什么——邓丽莎不在，她是北区的销售总监，这几天刚好出差。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戴明会如此紧张了，邓丽莎如果在足够撑住全场，恐怕能帮整个中国的销售团队都争得一副面孔，他只需要顺带沾光，蹭蹭热度。
销售的会议和我想的很不一样，每个销售对自己最近半年做的大单子，简直如数家珍，恨不得老板能亲临他们各自的谈判现场，看他们如何和客户周旋、斗智斗勇最后凯旋而归。
而这法国老板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赞许拿大客户单子的销售是必然的，也捉住了几个业绩不是很理想的门店问问是什么原因，这些早就是黄允准备好的话题，理由无外乎新开的门店，以前的客户类型比较单一目前正在调整销售策略一类的。
这个场子我算是看出来了，就是一些务虚的东西，互相吹捧，其乐融融。最后再请销售问了几个忧国忧民，关注公司发展的问题，这种问题自然是老板最喜欢的，场面话的问题，就有场面话的答案，任何一个集团老板心里都有一瓶万金油的答案，就等着你去碰翻它。
最后倒是法国老板认真的注视着角落里的我说：“Wendy，数据分析是公司非常重要的工作，你们提供的数据的准确度和保密性都是保证我们业务更好发展的基础。你们的Stephen和我关系很好，我希望无论是在集团还是在中国，我们都能有很好的合作。”
“谢谢。您说的两点也是我们的团队一直努力的方向。”
看来我也掌握了说场面话的技巧。其实按照常理老板是不会对我这样层级的人特别说点什么的，但是通常对不是一个部门的人，老板们都会格外客气，另一点是外国人的思维方式，他们总是希望在会议或者任何场合给每一个人尽可能平等的说话的机会，未必是真的重视，但是他们喜欢这种形式上的平等，这是他们的从小的教养形成的。
会开完了，半个数据没有认真谈，我不知道是应该失落还是庆幸，失落的是，辛苦花费了那么多心力做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发挥真正的光和热，庆幸的是，万一问了什么问题我无言以对，那不仅是没有做销售团队的支持工作，而且还会让我在集团的老板stephen第一时间发现我们工作的失职。
会议结束了以后，戴明还特意感激我说辛苦了，黄允私底下翻白眼说昨天像催命一样定deadle的不知道是谁。
在会议室里我整个人都觉得要窒息了，而回到座位上，并没有觉得小范围的空气有多好。
“开会说什么了？”金海燕立马把椅子移到我身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对八卦、免费的东西以外有如此的热情，我们的关系简直要在短时间内升温到姐妹的级别。
因为看了戴明从会议室出来时候的轻松表情她知道会议开得还算顺利，才出会议室我就能感受到她张望已久的目光。此时她料定会议开的好，那么现在是我们一荣俱荣一起贴金的时候了。
“没有问太多的数字问题，还算顺利。”我客气的回应着金海燕，在会议上不敢掉一点神经生怕哪个单词错过了，老板问了什么问题自己像呆瓜一样捕捉不到。
结果金海燕关心的细节包括老板戴哪个系列的腕表，谁在会议上说的多，谁提了什么样的问题，戴明有没有大出风头或者出什么洋相。
我突然意识到她一是怕自己的风头被抢，二是即使她不想去的会议，她也生怕错过了让她八卦神经赖以生存的粮食。
比起开会的紧张，被金海燕不肯错过一个细节的“审问”才是一场酷刑。
“哎，听说你家就住附近，离开公司走十分钟就到了。”我到茶水间泡茶，碰上了倒咖啡的戴明，论捕捉信息的本事，谁能比销售更厉害，像金海燕这样的人，窥探别人的八卦不过是满足自己内心的好奇，浪费本来就不太值钱的时间，而戴明这样的人，要捕捉和记录的都是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老房子了，父母以前的房子。”关于我家住附近这件事情，金海燕才在我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八到了，包括房屋的面积大小、朝向、房型。
之后每次涨工资都要说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理解劳苦百姓的心，住这种市中心的房子，哪会关心工资涨10还是20。我觉得离酸的人远一点，是一条基本的生活技能。市井的嘴脸和收入没有关系，和心态和教养有关。
“家境那么好，会不会觉得干这个活儿太辛苦。”戴明显然是找个话题套近乎，我也不好反驳他家境好和努力，是两件毫无逻辑关系的事情。
“戴总想多了，大家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只好这么敷衍，我多少觉得戴明说的话有的时候和金海燕有点共同之处。
其实奢侈品公司的员工，可能有一流的家境和一流的教育背景，但是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人，都有实现自己职业抱负的想法。有钱的人最终追求的东西不可能仅限于钱，成就感、个人能力增长是钱无法衡量的快乐。
“算我提醒你哦，你最近要小心谨慎为妙，不要替别人背黑锅什么的，听说有一些集团的变动。”戴明压低声音说，就像在给我指条明路，而我根本无心打探是怎么样的变化。虽然我在职场的最初级阶段，也迷茫自己的职业生涯，但是我关心的点更多的是时间的付出和经验的积累，比起一个公司一个部门的兴衰，自私点说，我更关心自己的成长。
我把戴明那段阴阳怪气的话跟黄允聊了聊，他表示太有意思了，戴明从门店的销售一步步走到今天看，吃苦耐劳、愿意给客户做孙子是他不可磨灭的能耐，可是他再难往上爬就是因为他的这点有限的格局。
黄允讲了个故事给我听，戴明跟我说这段话无非是叫我提防金海燕，而他突然和金海燕过不去，只因为之前两人同时看中了公司的一款内卖的限量款的腕表，据说价格特别有优势，金海燕要买了偷偷拿出去卖，这本是公司禁止的事情，戴明也看中了那块表，于是冷嘲热讽了金海燕两句，于是两人结下了梁子。
知道了内情的我，对这两人觉得深深的无语，就这样的两个人，还分头想把我当棋子呢，职场就是这么个奇妙的地方。
下班回家的路上收到沈珏给我发的消息问我今天怎么样，不要忘记吃饭。
我总是被他给我的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困扰，离不开，恨不得把他关心我担心我的字字句句看出水来，又迈不开，不敢向前一步怕自己走失了重心就要万劫不复。
暗恋一个人像是走夜路，不知道前方有什么。
而暗恋沈珏，像走钢索，左右为难，稍不注意就可能掉下深渊，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