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17)(1 / 1)

Maxi浑身僵硬:“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头顶的血还在往下流。额角肿了起来,血块结成黑色的硬块,每一小撮头发下面都是干涸的血迹。

Valis平静地说:“病号服,红丝带。”

那张英俊的脸在Maxi眼里仿佛有了重影。

他的声音也带着回音。

伤口的剧烈疼痛和某种奇怪的眩晕,在她脑中奏起了奏鸣曲。

Maxi的分贝越来越高,她尖叫道:“病号服怎么了!红丝带又怎么了!!”

她用力去撕扯手上的红丝带。但这却是徒劳的。那根纤细的丝带仿佛变成了她的一根血管一样,长在手腕上,与她的身体密不可分。

拿玫奇怪地看着她:“红丝带怎么了?之前跟你讲过红丝带的故事啊,你忘了吗,你记性是金鱼?”

Maxi依然恶狠狠地撕扯着手腕上的红丝带。

她用力太猛,头发挡住了脸,但她的声音依然从凌乱的发丝响起来:

“……手腕上系着红丝带的,都是死人。”

拿玫很欣慰:“终于想起来了。”

Valis平静地说:“她并不是忘了,只是人类的天性是趋利避害,她只想记得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他从护士手中接过那两根红丝带。

护士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溃烂发黑的手颤抖着,简直不敢碰到Valis的手指。

拿玫:“啧啧,你吓到她了。”

Valis微微抬眸:“有吗?”

护士接收到他的死亡凝视。

她立刻立正站好,双手直直地伸出去,并且露出一个标准的恐怖笑容。

Valis:“你看。”

拿玫:“……”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他转过身来,细心地将红丝带缠上了拿玫的手腕。

他低着头,动作无比温柔。

冰冷的手指轻轻碰到她的手腕,像是一个潮湿的吻。

拿玫的手腕酥酥麻麻。

她忍不住抬起头,一脸星星眼地望着Valis的……金丝边眼镜和他低垂的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圈阴影。

哇,简直比做身体检查还刺激。

“好了。”Valis说。

他沉默地望着面前雪白的手腕,上面缠着鲜红的丝带。

莫名有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接着他单手叼着另一根红丝带,一圈圈在自己的手腕上缠了上去。

拿玫:=皿=这也太欲了。我腿软了。

但就在此时,房间颤动了起来。

手术室的墙纸一寸寸剥落,手术台仿佛陷入了泥沙一般往下沉……看不见的龙卷风在摧毁这一切。

拿玫:……我腿更软了。

站在中间摇摇晃晃的玩家,也被裹挟进风暴里。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

好在拿玫很快被Valis揽在怀里。

拿玫:嘻嘻,借机揩油。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震动才终于结束了。

她恋恋不舍地从Valis的怀抱里抬起头。

他们回到了太平间。

拿玫:“?走两步路的事情,为什么要非要搞个大地震?太浪费资源了吧。”

但接着她就懂了。

一定是为了制造机会给她和Valis搂搂抱抱。

嘻嘻。

太平间内依然是一片破败的景象。空旷而死寂。

凝结的冷气为他们的视线都蒙上了一层白雾。难以形容的森冷里,隐约混杂着某种腐臭的味道。

四四方方的冰格,生锈的铁门,占据了整个墙面。

一墙之隔,无数具僵直的尸体躺在里面。

不远处的地上依然摆着碟仙的八卦图。

如同一只凝视着他们的地狱之眼,图案极其繁复,每一个圆圈里,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图上还有一只白色小碟子,倒扣在某个角落里。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因为,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蜡烛将八卦图给烧坏了……这只白色碟子分明也已经碎开了。

但此时它又完整地出现在了这里。

拿玫:“谁能想到,‘碟仙’居然是一种循环可再生资源。”

Maxi:“?”

拿玫扬了扬手中的红丝带,转头对她说:“你猜,碟子下面的字是哪一个呢?”

Maxi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径直走过去,将那只碟子一把掀开。

她看到了一个鲜红的“死”字。

Maxi脸色惨白。

这个字仿佛是对她的……某种嘲讽。

但在这一刻,她同样心念一动。

——也许他们从头到尾都搞错了这个“死”字的含义。

拿玫:“其实碟仙是个好人。他并不是在吓我们,而只是想要告诉我们,我们已经死了。”

Maxi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能确定?”

她狠狠地伸手出去,将碟子一把扔开。

白色的小碟子骨碌碌地滚了出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像轮胎一样,一直滚到了……

一双鲜红的高跟鞋旁。

护士歪歪扭扭地弯下腰,将碟子捡了起来。

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了进去。

那张黑洞一般的嘴里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碟子的碎片割破了她的嘴唇,黑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下来,在领口开出一朵浓郁的血花。

这画面惨不忍睹。

拿玫尴尬地问她:“好吃吗?”

没想到护士却大力点头起来,甚至还吃得更带劲。看起来很香甜。

拿玫:“……这地方真可怕,员工餐居然就这。”

Maxi:“???”神他妈员工餐。

她一脸黑线地望着眼前这个大快朵颐的护士。

但突然间……她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碟仙。

护士。

鬼魂。

“碟仙……是你。”她不可置信地说。

拿玫欣慰地点了点头:“孩子终于开窍了。”

Maxi:“谁是你孩子?!”

护士依然在贪婪地、双手并用地啃着盘子。但她也抬起空洞的眼眸,对Maxi点了点头。

她的喉咙里不断地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回答——

「是」。

拿玫:“其实她一直跟着我们,只是想说——我们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在进入游戏的时候,我们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直到赢得游戏之后,来到太平间,才换上了白大褂。”

Maxi捂着头顶的伤口,直直地看着她:“我以为那只是个正式游戏之前的「筛选」。”

拿玫:“显然并不是。”她又幽幽地补充道,“——当然,也不是在跟我们玩换装py。”

Maxi:“呵,只有你觉得这是换装py。”

拿玫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是在向我们暗示,玩家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医生,而是病人。”

Maxi想起自己在手术室的那番推理:“所以我说的每个字都是错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说的是错的,还在旁边看笑话?!难怪、难怪我说你们怎么根本没有过来抢的意思……原来你早知道躺上那张床会死人!!!”

她的声音又变得尖利了起来。

她忿恨地看着拿玫。

拿玫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还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聪明啊。”

Maxi:“?”我夸你了吗?!

拿玫:“怎么可能说猜到就猜到啦。我也是看到护士和红丝带才彻底明白过来的,之前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至于那张床……纯粹是觉得太脏了。你懂的。”

Maxi冷笑道:“……那你还真是谦虚。”

拿玫:“嘻嘻,嘿嘿。”

发出了各种无意义的快乐笑声。

Maxi:“……”

“病号服,病号服,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原来一切从病号服就已经开始了,不愧是ALIEN,真不愧是ALIEN。”

突然她又抬起头,死死地看着拿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拿玫:“要说的太多了,有水吗?”

Valis贴心地给她递上了一杯水。

拿玫:“???太平间哪来的纯净水?!”

但出于对爸爸的信赖,她还是一饮而尽。

……还好,没什么怪味。

拿玫:“我们在这个游戏里扮演的是一群死人。”

“死去的病人幻想自己还活着,还变成了医生。他们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在空空荡荡的医院里游荡着。”

“所以这里既没有病人。也没有其他医生。”

“一切都是废弃的。”

“因为所有人都早已经死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是碟仙还是护士,其实都没有对玩家造成过实质伤害。”

Maxi自嘲地闭上了眼睛:“因为,这些看似危险的东西,都只是游戏设置的障眼法而已。真正的死亡陷阱其实是……”

“是这个医院本身。”拿玫说。

“死人不能再死一次。但是他们却可以……”

“重复自己真正的死法。”Maxi说。

她回忆起来:

K被自己的针头戳中。

佑治被电梯夹死。

而圭莉则是……

将自己送上了手术台。

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在这一局游戏里,一切表面的危险,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它们都只是为了欺骗玩家,让他们做出错误的选择,让他们——走向那个既定的死亡结局。

正如当年以「医院」为名的研究所,也是这样哄骗着病人——

一步步地走向疯狂。

拿玫:“全部都是假的。”

护士不是BOSS,而是好心想要提醒他们的碟仙。

青山医院不是医院,而是是杀人的试验所。

那么活人当然也不是活人。

拿玫:“其实这游戏里有很多地方都在提示我们,我们已经死了。”

“但是深陷其中的人,既不会看见,也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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