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占铎拉着顾瑜,才走两步,突然顿住。
顾瑜来不及刹住车,迎面撞上了骤然停下的男人,她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额头。
正想说他,却发现蒋占铎的视线落在远处的男人身上。
之前被她踩到脚的男人刚好面无表情地进了电梯,不过进的是旁边的员工电梯。
此时,那男人正直直地面对她和蒋占铎,像是故人,却又像仇人。
蒋占铎那双深邃的眼睛,刹那微眯,审视着电梯里的男人,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在那一刹那都好像凝固了一样,沉默却成了无声的交流。
直到,电梯渐渐被合上,蒋占铎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顾瑜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很熟悉吗?”嗓音却是如此的缥缈,好似风一吹过来,就要消散一样。
蒋占铎那双浓眉至始至终都拢着,顾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可她说实话,之前也有这样的错觉,但那个男人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其实这些年,自从她没有了孩子,她接触的人也少,无非就是工作中的人。
倘若是因为在卖场上的顾客,她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她能坚定地说:“不怎么觉得很熟悉,当然那双眼睛,像是含有很多的故事。”
蒋占铎不动声色地朣朦聚敛,所有暗沉的光,都汇聚成了一点。
可他为什么觉得,那么像他的弟弟蒋占云?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否决了。
可是,更多的是脑子有些放空。
这样的感受,他曾经也有过,那就是面对弟弟死亡的时候,他的脑海也是一片空白状态。
他想自己一定是出现了错觉,才会觉得在那个男人身上找到蒋占云的影子。
蒋占云死了,两年前就死了,他和爷爷飞去了法国,亲手将尸体埋葬的。
就像是掩埋了一个秘密,顾瑜永远不会知道他两年前突然消失去干了什么,他也不会告诉她。
蒋占铎走了两步,忽地觉得步子有些漂浮,有力的臂膀撑在了墙壁上。
脑海里面,闪现了一个画面。
“哥,我还不想死,老天是不公平的,为什么从小到大,我必须承受这些,就连我爱她都不能说出口。”
占云大口吐着血,手紧紧拽住他的,却不曾想过,进入手术室,便是两个人的永别。
顾瑜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上前关心地询问道:“董事长,你还好吗?”
“占云……”这个名字是蒋占铎的禁忌,两年多,他不曾主动提过,却再也难以抑制地自己说出了口。
他的声音很小,同时又恨含糊,顾瑜没有听清楚他究竟在讲什么。
她扶住了他的肩膀,一直叫着董事长,然而,清醒的人,却像是沉浸在梦魇中一样。
他的太阳穴疼地厉害,直到顾瑜叫了一声:“占铎,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迎接她的,不是男人口头上的回答,而是一个紧紧的拥抱。
那双修长的臂膀有力地死死扣住她:“你哪里都不许去,顾瑜,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现在已经在你怀里了,你还在担心什么?”顾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每次面对霸道宣言的蒋占铎,她总是毫无办法,实在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蒋占铎,我已经成为你的人了,和你住一起在一起吃,甚至,连心都是他的。
他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你不懂。”从他的口中喃声出三个字,却让她微愕。
她点头:“是啊,你的想法,我怎么会懂,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懂你。”
……
李特助没有料到新任的CEO这么早就到了,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办公室,见到了这个早已经在国外扬名的男人。
“你好,言先生。”李特助向对方示好。
言詹林伸手握了握,并没有回应,一脸冷漠的样子,倒是让李特助想起了蒋占铎冷脸的模样。
“这会儿董事长不在办公室里,你等等,下午我带你去见他。”
然而,李特助的话刚说完,言詹林便一口回绝。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用!”
李特助一脸愕然,董事会安排在下午两点,他竟然不去。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淡声说道。
李特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这哪里是个人,简直就是难以沟通的外星生物。
“哦,好!”他有些尴尬,可将来大家都是在百利工作的人,沟通不了,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言詹林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步子慢慢地缓了下来,他缓缓侧过脸。
李特助只能看见他那笔挺的五官,然而,这样的五官略显僵硬,就好像是……安上去的一样。
“言先生,还有事?”他问。
言詹林依旧冷声:“我对人的态度一直是这样,你别介意。”
“啊……哦!”李特助更是觉得这人奇怪。
“我来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他,所以不见也罢。”语气有些沉,随着他的嗓音出来,他回过头去,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李特助瞧着言詹林离开,良久都没有缓过神来,最后他耸了耸肩,只当自己以后有一个性子奇怪的同事。
言詹林走道走廊的尽头,从上到下都是落地窗的设计,俯览便能瞧见大厦下面所有的景观。
这是蒋占铎喜欢的风格,他懂。
很快,进入视线的是双手拉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他们齐齐地进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言詹林的双手,猛然撑在了落地窗上,他有恐高症,却在这一刻如此胆大地望着下面的人。
蒋占铎,顾瑜……你们在一起了?
倘若,他知道自己多年之后回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想,自己宁愿选择待在巴黎。
……
顾瑜总感觉有视线在望着她,但是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谁正在看她。
最近待在蒋占铎的身边,变得疑神疑鬼,她摇摇头,将自己脑海中胡思乱想的东西甩掉。
蒋占铎拉着她往前走,她之前还以为这男人要开车。
却没有想到,他不同意去吃刀削面之后,会选择去百利对面的法式餐厅用餐。
“我不喜欢法国菜。”还没有进餐厅,她就停住了脚步,对蒋占铎说道。
非但是她不喜欢,顾瑜回想,倘若没有记错,外国菜里面蒋占铎最不喜欢的菜就是法国菜。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会直奔这家餐厅?
“你现在很喜欢吃法国菜吗?”她忍不住地将自己心底的疑虑问出声。
蒋占铎裹住她的手,更是紧了几分力道。
他说道:“还好,偶尔尝一尝,味道还不错。”
顾瑜顿时哑言,虽然男人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印象中,蒋占铎对吃很讲究,两年前的他,甚至宁愿不吃,也不会凑合着吃。
如此,可以设想,更何况是在自己不喜欢吃的菜的情况下。
进了餐厅,她选择了靠近窗户旁的座位。
这不是蒋占铎的喜好,倘若让男人选,他大概会选择在汇聚灯光的浪漫一角。
他随她的喜好,不过是顺了她的心罢了。
顾瑜觉得自己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宠着她的。
餐厅里面正在播放India的feuille-d'autone,优美的法文歌,富有节奏的音调,然顾瑜突然觉得这家餐厅还算不错。
他瞧见她喜欢,突然说了一句:“Jaais-je-'abando-si!”
顾瑜听不懂,她只会英文,却不会法文,可她记得蒋占铎懂很多外语,唯独法语不好。
可现在的他法语吐字清晰,还反过来问她:“你知道它唱出来的意思是什么吗?”
她摇摇头,蒋占铎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脸上有着如温煦春光的情感:“我永远不会离弃你。”
顾瑜一刹那地苦笑,好在只是歌的意思,倘若是他对她的诺言,她自是不信的。
“喜欢什么菜,点吧。”蒋占铎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他对服务员示意了一下,对方即刻领悟他要表达的意思。
明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服务员都能够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顾瑜敢断定,蒋占铎常来这家餐厅。
一个不喜欢法式餐厅的人,却这么常来法国餐厅,不是很奇怪吗?
她摇摇头:“我不吃法国菜,也不知道点什么好,你点什么我点什么。”
“给我来两份香煎鹅肝,奶油棱鱼,再来一个果蔬汤。”他知道她吃得不多,点得少而精。
“好的,蒋少。”
她听着就没口味,尤其是歌曲放完了,下一首法文歌虽然很舒缓,却没有了之前的情调,她变得兴趣寥寥。
“女人,你这样是会让对方也没有胃口的。”蒋占铎笑说道,并没有真正怪她的意思。
顾瑜这才将自己的情绪影藏在心里面,挂上了笑容。
男人却伸过手来,捏了捏她的脸,力道并不大,他打趣道:“笑得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