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给我仔细的搜……”
“就算那些人都摔得粉身碎骨,也要找到他们的尸体……”
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但感觉又很近。
楚兰舟睡了一阵,还是被这个声音惊醒了。
她刚一睁眼,便对上了晴雨的视线。
“娘娘,您醒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楚兰舟缓了一下,摇了摇头,又问:“陛下呢?”
“陛下在外头,正与魏统领在商量什么事情呢。”朱朱说道,说着递过来一壶水。
楚兰舟喝了口水,便整理一下衣裳往外走。
可她才一脚踏进阳光里,便被一股力量给拽了过去。
猝不及防落入强有力的臂弯里。
但,楚兰舟还是嗅到了最熟悉的味道。
“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做什么?”贵妃娘娘十分无奈。
“那你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做什么?急急忙忙的。”某陛下无赖反问。
“没心思与你耍无赖。”楚兰舟嫌弃地作挣扎状。
但是,哪儿有真能挣脱开的道理。
于是,楚兰舟尝试挣脱失败,只能企图说服,“别闹了,我好像听见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搜山的动静。”
“不是好像。是天亮之后,他们就开始搜山了,从断崖顶上找路,一直往下搜寻。”司徒耀淡定的说道,说着话时,倒是慢慢放开楚兰舟了。
楚兰舟闻言脸色便随之一变,“那我们……”眼下的状况该怎么办?
司徒耀答曰:“我们暂时留在这里修整,按兵不动,先看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行动,再做打算。”
“可我们被困在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司徒耀说的轻描淡写。
此时,很远的东西好像又传来的搜山的动静,有人高喊着:“一定要仔细的搜,仔细的找,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楚兰舟的眉头随之拧了起来,一下抓住了司徒耀的手掌,“事情有眉目了么?昨天晚上南疆王突然发难,王宫里出什么事了?他们口口声声高喊着替王后报仇,纳雅王后究竟怎么了?”
“纳雅王后昨个儿夜里暴毙了。”司徒耀言简意赅。
楚兰舟一时间怔住。
“……暴毙,是,是什么意思?”
“正如你所听见的那样。据探子回禀说,昨个儿天黑时分,纳雅王后吃过沈大夫开的药之后便不太舒服,后来,沈大夫与咱们西陵的御医,便被南疆王从王后的寝宫赶了出来,然后南疆王又把他们苗医给请了进去。……”
司徒耀将魏寒江之前与他说过的那些话都与楚兰舟复述了一遍。
“……究竟是谁,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都不放过?纳雅王后卧床多少年了,怎么还能有人对她恨之入骨,将其置之死地?”
楚兰舟紧紧攥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凉音好不容易寻回的亲人,南疆王怕是亲近不得,纳雅王后,便该是她在南疆王宫里屈指可数的精神依托了。
王后一死,她会如何?
“皇后之死,未必是有人对她恨之入骨。”司徒耀低声提醒道。
楚兰舟又是为之一顿。
是啊,王后不是单纯的她自己,她是南疆王后,是南疆一国之母,她不仅仅代表着他,自己也代表着南疆王室。
对纳雅王后下手的人未必是与她个人有仇,而更有可能是,针对……他们。
若是有人非要给南疆王找一个与西陵彻底翻脸的借口,那么,纳雅王后之死,便是最佳的理由。
纳雅王后吃过月笙哥的药之后不舒服,后来由他们南疆的宫廷御医接手了,最后却暴毙了。
若是有心人有意栽赃陷害,这是绝佳的借口。
楚兰舟思来想去,还是做了个决定,“陛下能否将负责打探消息的探子叫来,我还有些问题想当面问他。”
“你想问什么?”司徒耀反问。
楚兰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司徒耀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想问的,兴许他已经问过了,说说看。
“我想知道,那碗月笙哥给纳雅王后开的药,都有什么人经手,又是什么人凭什么判定它就是造成王后暴毙的主要原因,并且将此算在西陵的头上的?”
“王后的药,自然是王后宫中的人煎的。至于是什么什么人、又是凭什么判定就是沈大夫的药谋害了纳雅王后,并以此算在朕的头上,说咱们西陵人图谋不轨刺杀王后的,自然,也是南疆宫里的人。”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楚兰舟忍不住腹诽。
不过,司徒耀的这番话也让她彻彻底底的了解到,这件事背后究竟有多复杂了。
最后接触到纳雅王后的人,都是南疆王的人,事实真相如何,当然都由他们说了算。究竟是不是月笙哥的药有问题,根本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这一层关联。
只要月笙哥给王后开过药,无论有没有被别人从中作梗动过手脚,他们都可以忽略不计,然后让月笙哥背这个黑锅,借此达到将脏水泼到西陵头上,令两国结盟不成反交兵的目的。
而且,昨晚若非司徒耀早有准备,他们及时离开,司徒耀这堂堂一朝太子,便只有可能被困南疆王宫。那对司徒耀来,是奇耻大辱,对西陵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陛下落在南疆人手中,可司徒耀尚未有子嗣,皇室也并没有什么合适承继帝位的人选,届时,西陵将天下大乱,虎视眈眈的东周便可趁虚而入。
而如今,他们虽然成功闯出王宫,但却被困在这个地方,也是进退不得。
既破坏了西陵与南疆的联盟,又从中渔利,实在是一箭三雕。
这计划,进可攻,退可守,无比周密,滴水不漏。
无论怎么看,这件事情的背后谋划之人,都是用足了心思的。
策划并且实行这一切的人,好心机好手段,好狠啊!
楚兰舟眼底迸出冰冷的杀意,若此时她还是当年的楚兰舟、若她手中还握着枪,只怕真的要杀将出去了。
楚兰舟咬了咬后槽牙,转脸问司徒耀,“陛下相信,月笙哥会在纳雅王后的药里面动手脚,图谋不轨么?”
“沈大夫心比天高,他的眼中容不得俗物。何况他最在意的人是你,你在南疆王宫之中,他怎么会做出这种,随时有可能将你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举动呢?”司徒耀说的笃定,话里神色间,倒是有些许的赞赏。
“陛下就是对月笙哥的医德作出了高度的肯定?”楚兰舟尾音微微提高了一点,以强调自己的疑惑之情。
她不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但是她怀疑他说这些话并非出于真心,甚至认为,他说完这些话自己,他心里头还有些吃味呢。
他这么骄傲又爱疯狂吃干醋的人,最近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肯定月笙哥对她的真心,他自己这关也不知道是如何过的。
“你觉得是么?”司徒耀反问,撇嘴的表情,像极了争宠的三岁娃娃。
楚兰舟:“……”行吧。
“好了好了,臣妾相信陛下英明睿智,自有识人之明。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楚兰舟拉着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也不知是在撒娇,还是在哄小孩儿。
但某陛下还真真就吃她这一套了,原本还挺吃味的呢,这一哄,眉开眼笑了。
在一旁候着但基本上没插上话的魏寒江魏大统领无奈的暗自摇头。
那时候,他放飞信鸽之后回禀陛下,陛下却说晴天白日的,信鸽在这个时候放出去,目标也太大了,然后又是一番断崖太高山谷深不见底,摔下去会粉身碎骨的言论,吓得他真就相信他坏事了。
可陛下定定看了他片刻,就笑了,“魏统领,你做的很好,何罪之有?”说完,还扶了他一把。
那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陛下的话,一是在试探他,二也是在提醒他。
试探他究竟值不值得信任,也试探他敢不敢豁出去,能豁出去到什么程度。
而提醒他,是提醒说,这件事虽然比陛下先前预想的更为严重,但这件事情的事态,一定还能够控制。可以安心,不必惶恐。
从前在边关时,他便觉得那位皇子的心思太深,让人看不懂,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登基为帝,心思也越发的深不可测。
他不敢猜想,究竟,陛下早已经谋算到了哪一步。或者说,他不敢想,陛下究竟能预料到对手的行动到什么程度。
又或者说,因为这件事情是事关大将军的,所以陛下才会临时改变了策略,更改了原有的计划。
根据昨晚至今的种种迹象表明,他觉得,最后一种可能性更接近于事实。
思及此,魏寒江不禁打了个寒颤,脑子里也冒出一个以前从未认真思考过的念头来——
究竟,司徒耀能够可怕到什么程度?
被称为天下三智的人,是不是,也有他一份?
辰时的日光正好,魏寒江却觉得周身发寒,他看见换班的两名禁卫军朝这边走来,便立即以此为借口请示道,“陛下,将军,臣要换班了,先行告退。”
“嗯,好好休息。”司徒耀颔首。
魏寒江暗暗吸了口气又吐了浊气,这才抬头挺胸大步离开。
也许,他慢慢可以理解,大将军为何会心仪这样的一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