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存放着那溺水而死的宫女遗体的停尸房,更是阴森恐怖。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门口还是有两个看守的人在。
他们都是遵照南疆王的吩咐,前来守夜的。
虽然都是听命行事,但他们心中却有不满。
那个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小小一个宫女,死了也就死了,凭什么要他们为她守夜?
可到底是王命,他们也不敢不从。
……不过吧,这守着躺着死人的地方,就是格外阴森恐怖呢。
风一阵一阵儿的,好像都吹进脖子里去似的。
而且,怎么感觉有只手在后脖子那儿扫来扫去的?
“……你也,感觉到了?”两个守夜的卫士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满眼的慌张惊恐。
“不会是,那个吧……”
“……怎、怎么可能?我才不相信有那种东西。”
一个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一个嘴硬地反驳。
但就在这个时候。
“啪嗒”一声。
冰凉冰凉的液体,落在了后脖子上。
那,那里面躺着的宫女,是……是掉进水里溺死的……
“啪嗒。”
又有水滴下来。
“鬼啊!”
两个卫士异口同声大喊,疯了一样撒腿就跑!
“他们的胆子可真小。”
某贵妃娘娘从停尸房一侧探出个头来。
那两个守门的,跑到连人影都不见了。
“贵妃不是玩的挺高兴的,现在嫌人家胆小了?”司徒耀从后头跟出来,无奈的笑着直摇头。
“这大半夜的,守着个溺水死的人,又阴风阵阵的,还滴水,任谁都会吓破了胆子吧。”
楚兰舟闻言白了他一眼:“想出这个主意来的人可不是我。”
言下之意是,某人现在是在自己打自己脸么?
“想出来往人身上洒水吓人的,也不是我。”司徒耀无奈笑叹。
楚兰舟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哼了一声,便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推开了停尸房的门。
但司徒耀却抢先一步,拦在她前面,“这些事情让仵作去做便好,你身子弱,别冲撞了。”
楚兰舟愣了一下。
她虽然打小也有听过什么女人孩子身子弱,靠近死者小心冲撞的说法,可她从小练武,以前他们都说她脉象比男人还男人,她都要忘了还有这种说法了。
突然从司徒耀口中听到这种话,好像还有点玄妙。
楚兰舟被司徒耀拦了那一下,后面的“仵作”总算赶上来,先她一步走进了停尸房。
司徒耀这才牵着楚兰舟的手进去。
魏寒江在后面垫后,顺便负责在门口放风。
司徒耀好像是怕楚兰舟会见了死者不好,遮着挡着不愿意她近前。
“那两个看守的就是一时被吓走的,很快就会回来,抓紧时间吧。”楚兰舟催促道,针对的就是司徒耀。
某陛下:“……”他被嫌弃了。
楚兰舟理直气壮叉腰曰:嫌弃你怎么了,就应该让你出去。
司徒耀彻底老实了。
“仵作”不愧是见惯了死者人,点亮了这屋里的油灯,便将死者身上盖着的白布揭开,随身携带的刀具也就都亮了出来。
油灯下,溺水而亡的那个宫女脸色惨白,看着十分骇人,这“仵作”却是没有半点惧色,面不改色。
她甚至还转头来问司徒耀与楚兰舟,“陛下,娘娘,主要从哪里下手?”
“都说这宫女是溺水而死的,你就先确定看看她是不是溺水而死的吧,朱朱。”楚兰舟想了想,说道。
没错,这女仵作,便是朱朱了。
下午司徒耀说他会安排,结果用过晚膳后,就把朱朱给叫过来了。
说是,毕竟死者是未婚少女,男仵作去会不妥。
对于他不知何时在使团里安插了仵作,她已经感到很惊奇了。没想到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朱朱竟然也是个仵作出身。
那时候她还问朱朱,“殇医和仵作身上会有防腐膏的味道,但是你的身上没有。”
“娘娘观察的真是细致入微啊。”朱朱佩服不已,“娘娘说的没错,殇医和仵作身上会有防腐膏的味道,奴婢的身上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奴婢严格算起来不能算是个仵作。只是耳濡目染见的多了,略懂一二罢了。而且,已经好些年未曾碰过这些了。”
这话深入浅出,却隐隐透出些话中有话的意思。
楚兰舟看了司徒耀一眼。
司徒耀点了个头,应证了她的猜想。
朱朱自个儿便说道:“奴婢的父亲,曾是刑部大牢的仵作。”
这话里,可透着好些呼之欲出淡定秘密了。
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姑娘。
“那苏苏……”
“妹妹不会这些。”朱朱说道。
楚兰舟点点头。
如今想来,苏苏比上朱朱,的确是要天真烂漫许多。
可是,所有的天真烂漫,都是有代价的。
她能如此天真烂漫,必定是有人替她负重前行了。……
楚兰舟的思绪拉回现实。
朱朱已经撸起袖子开始了。
她查看了死者的衣物和手,然后又查看了口鼻,还按压了死者腹部。
死者口鼻干净,按压腹部倒是有一些水吐出来了。
一系列检查之后,才转头来。
“陛下娘娘请看,照理说,这溺水而亡的人,会肺部呛入大量的水,她肚子里是有水的,应该是溺死的。……”
“可是发现她的那个水池我看过了,里面是种了荷花的,池子里有淤泥,她既然是在那里溺亡,口中也会有淤泥才对。可她的口鼻比起一般溺亡的死者,干净的太多了。”朱朱郑重的对司徒耀与楚兰舟说道。
她的眼中闪烁着很亮的光芒,仿佛是在说,这人死的,有蹊跷。
司徒耀问她:“那还有其他的疑点么?”
“还有就是,她的衣服弄脏了,指甲却很干净。而且……”朱朱说着顿了顿,将死者泡的发白的手举起来,凑到油灯的光亮处,指给他们看,“她的指甲里有东西。”
她说着,用很小的棒子,从指甲缝里将东西刮了下来,小心地收起来。
“她的手最初是握着拳头的,是我费了些力气才将她的手展开,所以她指甲缝里藏着的东西,还没有被别人发现。”
“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接触过她的人留下的。有可能是皮屑,也有可能是别人。具体是什么,还要回去仔细地查一下。”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是有好些人正着急忙慌往这边赶。
魏寒江探头进来说打:“陛下娘娘,来人了。”
该走了。
这停尸房里的几日对视了一眼。
朱朱一边说一边将那些没怎么用上的刀具都收了起来,又说道:“咱们毕竟是偷偷来的,不能破坏尸体,而且没有经过死者亲人的同意,我是不能随便给死者动刀子的,希望陛下娘娘谅解。”
“可以了。”楚兰舟点点头道。
他们是悄悄来的,看完将一切复原,又悄悄地走了,趁着人还没进来,便从窗口翻了出去。
两个守门的卫士方才吓得魂都飞了,惊慌失措的大叫着跑走了,结果路上碰到其他人,那些人不信邪,便说,说不定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故意吓人的。
七八个人便一起过来了。
他们是跑着来的,远远的还隐约看见门缝里透出光亮,可近了一看,什么都没有了。
门,好好的锁着。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开门进去。
可这停尸房里空荡荡的,除了那个溺水的死者之外,什么都没有。
此时,一阵风吹过来。
没关紧的窗户扇动了两下。
盖在死者脸上的白布忽然就滑落下来了。
惨白惨白的脸,被他们刚点亮的火折子以及窗外的月光映照着,简直惊悚无比。
“啊……”又是一长串的惨叫声。
窗外墙下还蹲着的司徒耀楚兰舟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看样子,有人要做一阵子噩梦了。
也是可怜的紧。
……
回去之后,司徒耀便非要拉着楚兰舟去沐浴更衣,说是进过了停尸房,多少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楚兰舟在心里给了他一记白眼,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毕竟她是接触过死者的,她回头还要去看纳雅王后。纳雅王后在病中,身子可弱的很,若是真的冲撞了,那便不好了。
想到这儿,她也就没有拒绝,去沐浴去了。
出来时,朱朱和魏寒江他们都已经下去了。
“都走了?”
“嗯,他们有了新的任务,去办事去了。”司徒耀说道。
楚兰舟也明白,便点了下头,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去沐浴难免弄湿头发,她虽然已经擦的半干,但还是要梳一梳的。
司徒耀很自然地便接过她手里的梳子,轻轻柔柔地梳了起来。
“对于那个宫女之死,陛下有什么看法?”
“你呢?”司徒耀反问。
又来。
这是他惯用的套路了。
楚兰舟有点嫌弃,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朱朱既然说,人应该是溺死的,那就应该不会错。但在那池子里溺亡的,口鼻却很干净,便不寻常了。”
“溺水是真的溺水,但是在哪里里溺的水,就不好说了吧。”司徒耀意有所指地说道。
经他这么一说,楚兰舟好像想到了什么,顿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