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容拿起蜜饯又放下,说道:“给本宫倒杯水吧。”
“是,娘娘。”晴雨的目光在那蜜饯上停留了片刻,便去倒水了,但心里头还是忍不住嘀咕:娘娘平日里只要一喝药,一定会迫不及待立马往嘴里塞一颗蜜饯,口头禅都是,太苦了。
今个儿,娘娘竟然面不改色地将那半碗药喝完了,而且拿起蜜饯又放下。这是叫陛下前个儿晚上不回来那件事,给气着了?
要真是,倒是简单了。
晴雨心中暗暗想着,倒了杯水送到姜雁容跟前,姜雁容喝了一口,剩下半杯便漱了口,又让她再去再一杯。
好一会儿,姜雁容水也喝过了,又坐了一会儿,才问晴雨道,“今日榜首三甲,都是什么人?”
晴雨想了想,说道,“陛下钦点的状元好像名叫顾春华,洛阳人,家境也是清贫的很;榜眼,姓梁,叫梁孟楚,他的姐姐也在宫中。娘娘想来应该知道是谁的。至于那第三名探花郎,好像是叫张居安。至于来历,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梁孟楚?”还有个姐姐在宫中。
姜雁容顿了顿,恍然大悟,“难道,是梁昭仪的胞弟。”
晴雨立马就说道,“娘娘真是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这话接的,马屁都要拍到马腿上了。
姜雁容也没戳破,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便让晴雨退下了。
“奴婢告退。”晴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下,但越发觉得猜不透娘娘的心思了。
过会儿,妙玉端着两盘点心送进去给贵妃娘娘,出来时,晴雨便叫住她,低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娘娘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啊,我刚才拿点心进去的时候,娘娘还夸我勤快来着。”妙玉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说完也不由得顿了一顿,“你这么一问,我都忘了,娘娘平常会夸我勤快么?”
“……”没救了。
晴雨没好气地摇摇头。
屋里头。姜雁容盯着晴雨拿来的那份所谓的蜜饯盯着看了许久,又过了好久,嘴角才不屑地扯了一下。
晴雨说,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为她做的。而且是用十分珍贵的蜜橘酿制的,很是稀少。
可这哪儿是什么珍贵的蜜橘,分明是岭南才特有的金桔,珍贵倒是珍贵,可泡过特质的药之后,就不是原来的那个金桔了。
姜雁容拿起那小碟子仔细端详,好一会儿反手就摔在了地上,再不看一眼。
……
今日放榜,便是京中的头等大事,榜首三甲,都是要名扬天下的人。
哪怕不是三甲,能有进士及第,也是十分了不得的。多少人考了一辈子,也就是中了个举人,就这样,都能高兴得癫狂乱舞,状似疯癫。
朝堂上,司徒耀例行公事问了些问题,这些问题自然不是冯相拟题的,他也是张口就来,就是为了瞧瞧这些进士及第的学子们都是个什么反应。
好在,这些人都没叫他失望,各有想法,各抒胸臆,气氛倒是不错。除了中途总有一些自诩老臣的古板老头子左一句“大胆”,右一句“放肆”,动不动就“不可胡说八道”之外,什么都好。
冯胜武一直走神,倒是省了他不少的力气。
这殿试,便是出奇的顺利。
只是……
司徒耀又看了眼那第三名探花,目光深沉了许多。
这张居安,字迹斯文秀气,生得也是秀气斯文嘛。
讨论中,有名进士忽然说了一句,“张居安,你小小年纪,便见解不俗。不愧是能得探花的人。可是你说,像你生得这般俊秀模样的,走的大街上,便没有人问你是不是姑娘家么?”
张居安……也就是“张惠”,赶紧咳嗽了一下,目光不由得转向座上的陛下。
若是要论男生女相,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人生得比这位铁血手腕的陛下还要好看的?
说话的那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识趣地闭上了嘴。
座上的某陛下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对这位新科探花,有了不同的看法。
这个张居安,果真有些意思。竟然敢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了,这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在他面前卖弄聪明呢。
不过,这个聪明卖的好。
……
殿试结束好,司徒耀走出重明殿许久,又不禁驻足回头看。
方才那张居安被人上走在大街上有没有被问是姑娘家时看他的那一眼,莫名就像极了当年楚兰舟。
坚毅,坚定,又充满了灵气,绝不肯服输。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司徒耀吩咐王德道:“方才那个张居安说他是北方人士,你回头派个人去他说的家乡查一查。”
“陛下是不放心这人?难道,这人会是冯相的人?”王德不禁后怕。
“让你查你就去查,哪儿那么多话。”司徒耀横了他一眼。
王德识趣闭嘴:“……”
司徒耀心中想到: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否则这帮子王公大臣们,脸可就丢大了。
不过,他这会儿心里头最记挂着的,还是去雁回宫,去见他最想见的人。归心似箭,脚步越发快了起来,仿佛脚底生风。
后边儿王德领着一群宫人内侍,一路小跑着都追不上,跑得气喘吁吁,边跑边喊道,“陛下您慢点,您等等奴才们啊。……”
问题是,前头那个大猪蹄子能听得见才奇了怪了。
……
回京的路上。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钱实被头套给套住了脑袋,看不见外面是何处何地,只知道一路颠簸着,颇为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好像有人上了车,但是没有人说话,钱实只能看得见却是听不见,便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他也不敢保证说,这是不是那个周深新的阴谋。
周深对他几番威逼利诱不成,便不再折腾他了,也不再见他,每日都让人蒙着他的头,只给他水喝,到饭点了给几口饭吃,然后就这么赶路,也不知道是为何赶路,要去往哪里。
“大叔,您是怎么被抓来的呀?”有个大男孩儿的声音突然响起。
钱实吓了一跳。但,话刚到嘴边,他又怕这是周深的阴谋,便又给咽了回去,假装没听见。
“大叔你别装了,我都看见你耳朵动了,你根本一直在装睡,从一开始就没睡着,对吧?”那个大男孩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钱实还是不说话。这个周深可是个心机深沉手段残忍的人,他连一起出生入死兄弟都能杀,连待他恩重如山的大将军都能陷害,这个人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不能上当,千万不能上当。一定一定不能上当!
“大叔,你放心吧,我不是那个坏人派来的,我也是被抓的。不信我给你解开蒙眼睛的布条。”
“你,怎么解?”没被绑住么?钱实下意识问道。
那大男孩儿便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你凑过来了一点,我自有办法。”
钱实将信将疑地凑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凑过去,很快,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头套就被人一把扯下来了。
钱实本能地闭上眼睛再睁开,适应了光亮,便瞧见一张俊俏的小脸近在咫尺。
他吓得往后退去,结果就一头撞在了车上。“咣”的一下,巨响。
大男孩儿哈哈大笑,“大叔,你这个样子可真好笑,我又没有长到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看把你吓得。”
“你,你是谁?”钱实虚惊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无端端的,那个周深,怎么会让一个孩子跟他关在一起,肯定是想套他的话了。
那大男孩儿一脸平静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他们都说,我的亲生父亲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前些天,有些人从京城来,说是要接我回家见我爹,不过他们昨天晚上在客栈里就都被迷倒了,然后让人一把火给烧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你是陛下的儿子?”钱实吃了一惊。
他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啊,反正他们都怎么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但人是都已经死了,我也没处问去。外面那些人,杀了接我进京的人,又把我安排跟你在一起,我还以为你能知道些什么,没想到你也是一问三不知。早知道就不费这个劲了。”
“……你,你难道就不害怕么?”钱实听他这么说,越发吃惊。
那男孩儿却说道,“害怕?我有什么可害怕的,他们若是想杀我,又怎会留我到现在。退一万步讲,杀了我我也不亏啊。他们这么在意我的死活,那不正好更能说明,我亲生的爹真就是那个皇帝么?”
钱实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马车突然晃了一下,竟是停下来了。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周深掉转方向走到马车旁边,一把就掀开了拉开了车门。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却见,马车里的两个人各自相安无事,蒙着眼睛的蒙着眼睛,绑着手脚的绑着手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那个男孩儿,还冲他咧嘴笑:“怎么,你是怕我们逃了呀?你瞧,我们都被捆得紧紧的呀。怎么逃呀?”
周深扫了他一眼,关上门走了。
等队伍重新出发,钱实脑袋上的头套便被扯下来了,对面的男孩儿冲着他笑道,“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