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了那个脑袋之后,冯佳雪还是不解气,又将地上那些碎步棉絮通通都踩了一遍,然后就抱着那个穿明黄色龙袍的小人儿亲了又亲。……
卉颜亲眼看着冯佳雪进去,回头示意角落里的那些人不要出声,便蹑手蹑脚地凑上前,趴在门上,从门缝里往里看。
虽然没能看清机关在何处,却是清楚看见,冯佳雪从那个小门进去了。
好一会儿,确定冯佳雪进了密室,卉颜才转回头,冲着缩在角落里的那些人打手势,用嘴型说道,“快走。”
一众宫人内侍便如获特赦,紧张又小心地往外撤走,都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来。
……
沈家药铺。
送沈月笙回来的马车刚到门口,颜惠风颜姑娘听见动静,便赶紧迎了出来。
“沈大夫,夫人她没事了吧?情况如何?”
沈月笙下了车,说道,“放心吧,她已经醒了,没事了。他还托我带了件东西给你。待会儿给你看看。”
“好。”颜姑娘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疑惑道,夫人会托沈大夫带什么东西给她?
沈月笙与送他回来的苏苏道了声谢,便拎着药箱、拿上姜雁容托付的东西,便与颜姑娘一同往里走。
苏苏往里看了看,也没见着沈月痕,失落的叹了口气,便上车离开了。
药铺里。
沈月痕听见说话声,才从后院出来,不过等他出来一看,马车已经走远了。
“哥,你怎么才回来?雁容姐呢?情况还好么?”月痕又问他哥道。
沈月笙说道,“放心吧,她已经醒了,暂时不会有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吓死我了,还好雁容姐没事。否则我跟那个狗……跟她那个不靠谱的相公没完。当初他们要成婚,我可是一百个不答应的,他要是敢欺负我们雁容姐,我找他去。非得好好揍他一顿,把他打趴下不可。”月痕一时心急口快,险些就给说漏嘴了。
“你也是马上就要弱冠的人了,不要老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沈月笙闻言不赞同地横了一眼。
言下之意是,你能不能到他家去还两说呢,还说把揍他一顿他趴下,你当禁卫军是干什么吃的?
沈月痕:“……”
算我什么都没说。
颜惠风在一旁听他们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听得都给逗笑了。
沈月笙见玩笑开的也差不多了,便对月痕说道,“你去看看颜公子的药好了没有,给他端过去,我与颜姑娘有些话要单独说。”
月痕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看了颜姑娘一眼,才点点头,说道,“哦。”
能是多重要的事情,还得支开他单独说。
但月痕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他嘴里虽然嘀咕,但还是听从他哥的吩咐走了。只是临走前,又看了看沈月笙手上拿着的长条形的袋子,便走开了。
“颜姑娘,请吧。借一步说话。”沈月笙指了指平常看诊的那件屋子,神色也严肃了许多。
颜惠风点点头,被他严肃的模样震撼到了。
进了诊室,沈月笙便顺手带上了门,当然,没有完全关上,房门虚掩着。
颜惠风见他带上门,有些惊讶,“沈大夫,你这是……”
“颜姑娘,由于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比较重要,所以不得不虚掩着门,不过再下绝没有恶意,还请颜姑娘谅解。”沈月笙一本正经地说道,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坚定且正派,真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
颜惠风便说道,“沈大夫请说吧,我自是相信您的为人的。”
沈月笙搁下药箱,将那个布袋双手递给颜惠风,“颜姑娘,这是雁容托我一定要亲手带给你的。她说,请你务必要打开来看,而且认真的看。”
颜惠风伸出来的手迟疑了一下,没有接,“……这是,什么?”
“请你亲自打开看看。”沈月笙郑重说道,目光依旧坚定。
颜惠风见推脱不过,便双手接过那个布袋,松了袋口一瞧,里面是一幅卷轴。
她抽出卷轴来,沈月笙便替她接过布袋放好。
“这,就是夫人要我看的么?”颜惠风又问沈月笙。
沈月笙点点头。
颜惠风再三迟疑,心一横,还是解开了绸带打的蝴蝶结。
随着卷轴慢慢展开,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少女逐渐出现在颜惠风的面前。
画中少女生得可爱俏皮,眼睛都似乎会发光,别提多可人了。
“这画……”颜惠风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赶紧改口说道,“想来,这画中人本人定是个惹人疼爱的姑娘。”
“雁容说,你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沈月笙看着她,徐徐说道。
颜惠风心虚地不敢抬头看他。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这画中人虽然与她不尽相同,可这眉眼、这容貌,与她却至少有八分相似。
前有那位南疆大王子几次三番上门来认亲、如今有夫人托沈大夫带这幅画来给她,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可她……她怎么能……对,她不能。
颜惠风的手抖了一下,连忙又将画给合起来,心慌意乱地将画塞回沈月笙怀中,“沈大夫,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幅画我不能收。瞧这画工不俗,想来定是出自高人的手笔。小女愧不敢领受。”
“抱歉,颜姑娘。我不能替你代收。”沈月笙严肃地又将画交到她手上。
“这是雁容托我带给你的,我已经带到了。你若是不肯收、不想要,那你就要亲手将此画还给她了。”
“沈大夫,我……”
“明日我还要去给雁容复诊,她说,你若是不想收这画,届时就一道去,亲自将此画还给她。”
“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沈月笙没有给她犹豫反悔的机会,说完,便将药箱放好,径自出去了。
只留下颜惠风一人,独自发呆。
……
另外一边的客房里。
月痕给颜逸飞送了药进来,颜逸飞却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一直在往外看,像是要出去,又不敢出去。
月痕看他起身又坐下,反复折腾了好几趟,终于忍不住说道,“颜公子,你若是不放心,就过去看看吧,何必在这这么纠结呢?”
颜逸飞闻言一愣,诧异地回头看着月痕,“你……”
“你不就是担心你姐姐么,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既然不放心,那就去看看。”
颜逸飞失落地说道,“可姐姐她又不愿意……”让我担心。
他就是不说完,月痕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忍不住扶额,说道:“她不让你担心你就不担心了么?是自己家姐姐又不是别人。再说了,若是颜姑娘因为要照顾你,而错失了与亲人团聚的机会,你不会替她觉得遗憾么?”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颜逸飞惊讶不已。
月痕摇摇头,像是在可惜他没见过世面似的,叹气道:“那位南疆大王子找妹妹都找了多长时间了,画像我见过没一百次也有五十次了,何况,若不是希望在前方,你觉得那位大王子能成天有事没事就往我们这儿药铺里跑,白白担一个骚扰民女的罪名?”
“……”颜逸飞一时无言以对。
沈月痕便拍拍的肩,用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说道:“这种事情并非远在天边,有时候也可能近在眼前。保不齐你摇身一变,就成了皇亲国戚呢。”
颜逸飞仍旧无法反驳:“……”
月痕也知道他一时半会儿的没那么容易接受,端起桌上的汤药,说道:“这药得趁热喝。无论你姐姐要不要认回她亲生的家人,你都会是她的后盾,你可得快些好起来,否则旁人欺负她时,你病怏怏的,别说是冲上去保护她,就是为她说几句话都费劲,你难道不会自责么?”
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像拳头一样敲在颜逸飞心头上的。
颜逸飞闻言,双手接过汤药,满口灌下。
沈二公子说的对,无论姐姐要认亲与否,他都该是她坚强的后盾、而非站在她身后受她保护的对象。
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挨了打还需要姐姐拉着他的手帮他讨回公道的爱哭鬼鼻涕虫了。既然已经长大,他就该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一样,顶天立地。
颜逸飞两口就喝完那碗难喝的汤药,然后拿汗巾擦了擦嘴,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沈月痕看着他那气势汹汹挺直腰杆的模样,也颇感欣慰。
“嗯,都是有姐姐要保护的人,我们可一点儿都不能软弱。”
……
颜逸飞出来时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可走到诊室门口,从半敞的门探头往里看,瞧见失魂落魄的他姐姐颜惠风,顿时便又怂了,气势消散大半。
还是颜姑娘先发现的他在门口,唤道,“逸飞,你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姐。”颜逸飞也没了躲躲藏藏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姐,沈大夫是不是与你说什么了?”颜逸飞指着颜惠风手中那副卷轴说道。
卷轴此时是打开后又随手合上的,并没有收起,他自是也瞧不见里头是什么内容,可方才沈大夫与姐姐在外面说话,要单独借一步说话,他便大胆猜测,这幅画的内容十分不寻常。
“……没、沈大夫没跟我说什么。”颜姑娘眼皮子一跳,连忙将卷轴往身后藏。
颜逸飞最是了解她了,见她这般慌乱无措又心虚的模样,越发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他们来京也不是头一日了。虽然是掐着会考的时间到的,但街头巷尾的传闻却没少听闻。
南疆大王子在京中久居、四处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而那位南疆公主的画像,坊间也有传看的。
他们其实心知肚明。只是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姐,要是……”
“没有,没有的事。”颜姑娘只消一个眼神,便知道了他的企图,所以她根本不给颜逸飞说话的机会,果断就截住了他的话头,说道。
“明日沈大夫还有去给那位夫人复诊,我也想跟着一道去。这画我会亲自还给她,顺便也当面谢谢他们夫妻对咱们姐弟的救命大恩。”
“姐姐,我也想一起去。我也想要当面谢谢他们的大恩。”
“……可、可沈大夫只说夫人邀我让我同去。至于你,夫人并没有说,我们若是贸然一起去,是不是有些失礼?而、而且,你身子还没好,沈大夫应该也不会同意你出去乱走的。”
颜姑娘的笑容有点僵硬,几乎要笑不出来了,但她还是生硬地扯着嘴角,安慰颜逸飞道:“逸飞,明日姐姐就先代你道这声谢,待来日你彻底好了,咱们再一起去。”
“可是我……”
“别可是了。就这么决定了。”
颜姑娘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来,赶紧再次打断他,说道:“你应该喝了药了,再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沈大夫说,你底子还不错,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养,很快便能好起来的。”
颜逸飞还想说什么,可他见颜姑娘这样,张了张嘴,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都只好咽了回去。
也许,沈大夫他们是对的。
……
雁回宫里。
由于姜雁容的紧迫盯人,一整日都不让某陛下有大动作,于是乎,陛下就在陛下躺了大半日,连看折子都是那样看的。到晚上换药时,伤口终于有慢慢在愈合的趋势,不曾再裂开了。
贵妃娘娘看着他恢复良好的伤口,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很好,再接再厉。”
某陛下默:“……”
他怎么就听出了一丝丝年少时先生上课时夸奖他功课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