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虽散,但热议未退。百官出宫时,一路上都议论纷纷,颇有微词。
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京城上下便都会知道,陛下竟然为了姜贵妃不早朝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雁回宫中。
司徒耀睡了一觉起来,沈月笙已经过来给他诊脉了。
不过,司徒耀并不知道他自己说了梦话的事情,只以为姜雁容还在为昨天晚上他以身犯险的事情在生气。
沈月笙让王德进来帮忙,给司徒耀换了药,重新包扎,最后还不忘了“提醒”他,“陛下千万别再折腾自己了,换了谁都禁不起这么折腾的。陛下体内本就余毒未消,这又往肚子上弄一个窟窿,万一这兵刃被喂了毒,毒与毒互相冲突,可不一定就能以毒攻毒,还有可能会暴毙而亡。”
沈月笙是冷着脸说完这番话的,他一说完,王德都快吓死了。
“沈大夫,这话是怎么说的,陛下的状况已经如此严重了么?!这可怎么得了啊。”
“你听他信口胡诌。”司徒耀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话大抵也是为了安慰受惊吓的王德才说的。
王德闻言看了看他们家陛下,又看了看沈月笙,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的话才好。
“陛下……”
“行了,王德,你先下去吧。”但司徒耀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便让他退下了。
“是,陛下。”王德自是不敢违抗陛下的金口玉言,恭恭敬敬说了声是,便躬着身子退下了。
沈月笙收拾了药箱,这才转回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床上躺着的司徒耀,问道:“但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也不是什么吩咐,就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司徒耀捂着小腹,吃力地扶着床坐了起来。
沈月笙见他这般折腾,不禁又皱了皱眉眉头,“你福大命大,没有被刺中要害,就该谢天谢地好生保重自己、何苦还要瞎折腾?”
司徒耀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陛下确定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么?”沈月笙碰见关于姜雁容的事情便无法冷静,一时气愤地说道。
“你这伤若是好不了,难不成便要一直拿雁容当借口、让她去做你的挡箭牌么?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么。难不成,将她推至风口浪尖,便是你对她的保护么?!”
司徒耀原本都还笑着的,但听沈月笙说了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沈月笙,只因她当你是兄长,我才敬你三分。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哪怕是亲父兄,也不该干涉过多,何况,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司徒耀突如其来的反驳让沈月笙无话可说。
但司徒耀脸上的阴沉至极只是那么一瞬,便渐渐淡去了。随后,便又恢复到往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该如何做、该如何保护她,我心中有数。我司徒耀也绝非那种将自己的女人推出去挡风浪、自个儿躲在女人背后苟且偷生的孬种。”司徒耀语气恢复了平缓,气势仍旧强劲。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件事沈大夫可以不帮,我绝不勉强。沈大夫若是觉得频繁请你入宫打搅了你的生活,往后自会有太医来照料朕的贵妃。”
“你这是要挟。”沈月笙气愤道。
司徒耀轻轻触碰了腹部的伤口,低眸不知在想什么,徐徐说道,“平心而论罢了,还谈不上要挟。”
“算、你、狠!”沈月笙咬牙切齿。
但不管是不是要挟,将雁容交给其他人照料,他总是不放心的。她的状况,太特殊了。司徒耀这狗皇帝,便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气他、欺负他。
真真岂有此理!
但气归气,沈月笙还是说道,“说吧,拥有江山幅员辽阔物产丰饶的陛下,有什么是需要沈某区区一介草民能够帮上忙的?”
沈月笙话中带刺,司徒耀也听出来了,闻言竟然笑着说道,“沈大夫也别懊恼,你若当真不愿意替她看病了,最难过的人是她。”
这一句,又刺在了沈月笙心中,他无法反驳,心中也不忍。
“行了,言归正传。此番要请沈大夫你帮的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孩子,三岁多差不多四岁了,但是体弱多病,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治好,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医者仁心妙手回春的沈大夫,可有什么办法?”
沈月笙漫不经心问:“什么孩子?”
司徒耀说道,“故人之子。”
沈月笙面无表情地又问道:“体弱多病是怎么个体弱法,怎么会看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呢?别都是去瞧的一些庸医吧。”
司徒耀:“……”
“之前那个孩子看的是不是庸医朕不清楚,但沈大夫想必肯定不是庸医。”
呵,激将法,以为他就会上当么?
沈月笙心中冷哼,但本能的还是脱口而出问道:“孩子呢?在哪儿?”
说出这话之后,他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贱。
司徒耀见状不禁扯了一下嘴角,笑出了声,“你去找王德,他会安排人带你去。不过,行踪一定要保密,这件事也决不能对第三个提起。”
“包括雁容?”沈月笙反问。
“这倒不用。”司徒耀想了想,说道:“晚些我自会对她说清楚。”
沈月笙只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
沈月笙离开之后,姜雁容才进来,手中还端了一小锅粥。
司徒耀原本还是虚弱无助又可怜地靠着床坐,一瞧见姜雁容进来,立马就变成生龙活虎的模样,只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抹点胭脂水粉以提气色好增加可信度了。
“装什么装,还不躺下。”姜雁容结结实实睨了他一眼。
某陛下便卖乖地憨憨一笑,讨好道:“贵妃可是还在为了这点皮外伤的事情生气?”
姜雁容斜眼喵了他一眼,冷漠道,“不至于。”
“那就是还生气了。”司徒耀果断卖乖,说道:“那我给贵妃讲讲,贵妃感兴趣的?”
“本宫都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陛下怎么知道?”
“……”某陛下成功被贵妃娘娘怼的无话可说。
但他并不挫败,很快便又找补回来,说道:“你我心灵相通,你未曾察觉的,我替你感受。自然就知道了。”
这回换了姜雁容无话可说:“……”
陛下您可真能瞎扯。
姜雁容正在从锅里盛粥出来,半碗粥,姜雁容舀了一大口,直接就怼到了司徒耀口中,“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某陛下只能干瞪眼。
贵妃娘娘让吃,他敢不吃么?!答案是,不敢。
还好粥不是刚出锅的,而是出锅后凉了一会让,这会儿吃刚好,若是刚出锅,还不得烫死他。
接下来,便是一个喂粥一个喝粥,大半碗粥都吃完了,姜雁容一看碗里空了,手才停下,某陛下就跟若释重负一般,长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吃完了。
“我有话想说。”某陛下老实先报备。
姜雁容曰:“说。”
司徒耀说道,“昨个儿夜里,你不是问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么?”
他说的是,她问他,他养在民间的那个孩子?
姜雁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陛下若是不愿意说,或者不好说,可以不必说。”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司徒耀本人倒是没放在心上,“坊间不是传闻我有一子,生母卑贱,所以一直养在外面么,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哦。”姜雁容表面上表现得漠不关心,但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明明就想知道,却非要闹个小别扭。真真是败给她了。
司徒耀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这点小心思,忍俊不禁。但他并没有揭破,径自说道:“那个孩子,并非我的孩子,她也不是什么男儿身,而是个十足的女娇娥。她的父亲是当年楚……我麾下一员干将,但那人后来战死了,他的妻子闻知他的死讯,一时急火攻心,便早产生下了这个女儿,也跟着离世了。……”
司徒耀说了许多,但大概意思就是,那时候他还未曾登基,身边危机四伏,那个刚出生的小娃娃跟着他诸多危险,他便将其托付给了孩子的外祖家照料,也给了一比银钱抚恤,以作家用和赡养孩子之用。
至于为何会传着传着变成了那小姑娘是他与人私生的孩子,那也许就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吧。
当然,“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这两个词是司徒耀自己的原话。姜雁容并未篡改。
但姜雁容听他说这个故事,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心中莫名觉得怪怪的,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少了、哪里怪怪的。不过,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孩子,她似乎也就没那么在意,关于是哪里不对那些,她也就没往心里去。
姜雁容好奇的,是另外一回事。
姜雁容问道,“陛下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那个孩子若是一辈子都生活在民间,无论外头如何谣言四起,对她都不会有影响,臣妾也不会知道她的存在。陛下何故告知?”
言下之意说,皇帝多半风流,在外头有那么一个两个沧海遗珠的,也是历朝历代屡见不鲜的事情了,这些事一点儿都不稀奇。
“旁人可以误会,你不能。”司徒耀笃定地说道。
姜雁容的心脏没由来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