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了本宫是皇后娘娘,只怕,此时心里头将本宫给撕得粉碎的心都有了。”
姜雁容摊摊手,幸灾乐祸的说道,“可那又如何呢?她气她的,难不成还真能冲到雁回宫来将本宫给撕了不成。”
“……”晴雨妙玉一时说不上话来。
姜雁容又说道:“退一万不讲,事已至此,皇后娘娘都已经被禁足了,堂堂皇后,没有陛下的旨意连亲娘的面儿都见不着,还不让她心里头有气,这未免太不人道了。你们说,是吧?”
晴雨妙玉不约而同点点头。
贵妃娘娘于是浅笑嫣然,说道:“那不就得了。”
晴雨妙玉登时更不知该说什么了。
姜雁容其实并不在意皇后娘娘是否会因为陛下让她主理六宫事便对她心存怨怼,反正打从皇帝陛下要召她入宫时,她们之间不解的梁子便结下了。
试想一下,陛下放着她这个第一美人不要,却召她这么一个孀居的寡妇入宫,这是对天之骄女众星捧月的皇后娘娘莫大的侮辱,除非她死,否则皇后娘娘这口气是不可能顺的。
退一万不讲,她姜家与冯家还有一桩陈年旧案未明,那桩冤案若是查明的确是冯相捏造陷害的父亲,那她与冯家、与皇后娘娘也是不解的仇怨。
如今这事儿发生,不过是再添一笔罢了,她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用民间的一句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痒,皇后娘娘有招尽管使便是了。何惧有之?
陛下去了长生殿,约莫有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姜雁容喝茶都喝乏了,在榻上小憩了片刻,醒来时,他便坐在了床沿。
姜雁容懵了片刻,揉了揉眼睛,抱着被子坐起来。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月笙哥呢?”
“沈大夫回去了。”
“那月笙哥是如何说的?”
“应当,还有救吧。”司徒耀漫不经心笑道。
姜雁容再追问沈月笙怎么说的,司徒耀也不解释,就说,沈大夫说要回去研究研究,这哪儿是说治好就治好的,太医也说需要固本培元呢。姜雁容也就只是不问了。
因为她知道,再问,这位陛下既然不想说,那便不会说。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皇后草菅人命的风波,随着冯佳雪被禁足,看似就过去了。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底下仍旧暗流涌动。
皇后被禁足的消息不胫而走,不消半个时辰便传遍了宫中上下,人尽皆知。有人落井下石拍手叫好,也有人高兴在心里,暗自窃喜,总之,欢喜的人更多。
顾兮若也不例外。
皇后娘娘草菅人命的消息传遍全城、闹得满城风雨,她这个与皇后娘娘几乎形影不离的人,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竟是半点没有收到连累。
此时此刻,她仍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寝宫里,烧着银丝炭,品着香茗,无比惬意,即便采莲一直寸步不离的盯着她,她也毫不介意。
“美人,夫人出宫前让人来传话,说让您往后在宫中,要小心行事。皇后娘娘便是个前车之鉴,望您好自为之。”
“好,你替我回夫人的话,就说,妾身记住了。”顾兮若大大方方地说道,说完,便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她此时的自在,还有毫无畏惧,采莲都看在了眼中。
夫人说过,但凡是人,都会有劣根性,也就会有弱点,做贼心虚,若是她心里头藏着掖着什么,脸上即使掩饰得再好,多多少少还是会暴露出来的。若是纯粹自然,那大概就能证明她心中无愧。
可是,此时此刻她看着顾兮若,却觉得,夫人的话似乎说的不够全面。
从顾兮若的脸上,她看不见半分的紧张和心虚,可从她心里头,她却不愿意相信,皇后娘娘这件事与这位顾美人全然无关。
顾美人何其精明、她的野心又何其明显,此番这么大的动静,又都是皇后娘娘贴身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毫无关系?可偏偏,她就是没有露出破绽来。
采莲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愿就此轻易推翻自己的怀疑,便将这个念头先存在了心中。
还是夫人说的对,人性,岂是那般轻易能看穿的?
采莲却不知,她微锁的眉头、略带疑虑与怀疑的神色全都落入了顾兮若的眼中。
冯家那位大夫人何许人也?她可是一品诰命荣国夫人,郭氏看人之通透、心机之深沉,她自愧不如。但也因此,她在郭氏手底下生存,也摸索出了一套自己适用的法则。
对付聪明人,就要用聪明人的办法,郭氏聪明至极,但也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自信将什么都看得通透,所以她正好借着这份通透,插科打诨。
此次冯佳雪的事情,郭氏心中定觉得与她脱不了关系吧,可那又如何?如今她的女儿还在宫里、她女儿的皇后之位摇摇欲坠,还需要人来扶持帮衬,所以即便郭氏怀疑她,也不会轻易动手。何况,如今她也只是猜测怀疑,毫无证据。
至于这件事是否与她真的有关,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且,如今也都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度过接下来的这段日子。
冬至一过,可就剩下一个多月便过年了。过年时宫中诸多大事交由谁来主持,可是至关重要的。
宫中不胫而走的,可不止有皇后娘娘被陛下禁足三个月的消息,还有姜贵妃掌权主理六宫时的消息呢。
陛下让皇后娘娘闭门自省三个月,若是冯佳雪不能把握住机会,在过年前令陛下回心转意,那姜贵妃就顺理成章成了过年主事的人,那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威严何存?
冯佳雪要如何做,郭氏要如何做,以及那位神秘之极却每一次出手都令人吃惊的姜贵妃会如何做,她拭目以待。
……
冯府。
郭氏一回府,还顾不上收拾,便将那个机灵的丫鬟给叫了过来。
“那时候我匆匆忙忙赶着入宫,来不及听你细说,可是那个姓白的女人又作什么妖了?”
那个丫头叫采蘋,是郭氏身边的心腹大丫头,除了跟了她几十年的嬷嬷之外,就属这个大丫头采蘋最是得她信任。
“大夫人说的是,奴婢听白姨娘院儿里头的丫头说,白姨娘最近一直在准备着什么,最迟今晚便要找相爷过去,估摸着是为了她儿子还有那两个女儿的事。”采蘋说道,表情之严肃之认真,倒是比宫中的采莲更为慎重。
郭氏听闻眉头一敛,半晌都没有说话。
到头来,这件事还是避免不了么?雪儿刚刚被陛下禁足三个月,那个女人是看准这个时机,想让自己的女儿入宫出一番风头吧。
想必她心里头是认为,少了一个皇后娘娘,那对姐妹入宫多少都能博得陛下的一点欢心,若能分得一星半点的恩宠,往后也是一条出路。她自个儿便是用的这种法子,从烟花柳巷的偷拍窑姐儿,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相府的姨娘,如今还想故技重施,用同一种办法送她的女儿再上一层楼么?好心机,好算计啊。
郭氏心中怒火中烧,但脸上到底没有表现出来。
她沉吟了片刻,吩咐采蘋道:“这件事你小心跟进,别被人发觉你知道了并且禀报给我知道。”
“那大夫人的意思是……”
“大夫人自有打算。”郭氏徐徐说道。
采蘋连忙说是,心中不禁为自己跟了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主子而暗自窃喜。
幸好,幸好她当年没有一时脑子发热便去了白姨娘的屋里,否则,恩宠是一时的,却不知何时恩宠就走到了尽头。
姨娘终归是姨娘,如何能比得了正室的大夫人?
当晚,白姨娘好一番布置之后,当真就在花前月下十分浪漫的气氛下,向冯相提出要将闺女送入宫的事情,冯相对这位白姨娘白氏向来恩宠有加,多年如一日,禁不住她三言两语吹枕边风便答应了。
隔日,冯相照常上朝,下朝回来之后便与大夫人郭氏说起了此事。但冯相是个聪明人,说话也惯来是绕着弯子说的,自然要先铺垫铺垫,再渐渐深入主题。
郭氏起初一直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直到冯相说到要将白氏的两个女儿也一并送入宫,她这才“啊”了一句,有了反应。
“相爷的意思是,白姨娘的那对双生姐妹花,也要送入宫去伺候陛下么?可这么一来,咱们冯家可就三个女儿入宫了。”
冯相干干咳嗽了一句,说道:“的确是三个女儿。可眼下雪儿出了这件事,一时半会儿难有恩宠,我是担心,那位姜贵妃迟早成为隐患。”他答应时一时痛快,如今面对郭氏,便不免有些心虚了。
昨日同郭氏说时,也只是有此打算,并没有想到这么快便要付诸行动了。
郭氏沉吟片刻,说道:“要将白姨娘的两个女儿送入宫也不是不可,但妾身认为,不能是眼下。”
“为何?”一听她这么说,冯相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