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桐无奈摇了摇头,
“毕竟也是举国大事,不会轻而易举地就办成,你去罢,将山药粥和长安一并带来回话。”
春桃这方出门去了,不过片刻,便再次传来敲门声,步桐正喝着水,抬头随意地说着,
“进来罢,你何时还敲门进我屋了?怎么这般快,难不成我是住在厨房边上吗?”
进来的人却是四皇子府上的奶母,抱着低声哭着的小世子,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颤抖着,“郡主娘娘救命啊,小世子方才过去便哭闹不止,亦不食奶,如今嗓子也哑了,人也没有力气了,您看看这该如何是好啊?”
步桐一惊,
“快抱来给我看看。”
奶母赶忙上前,步桐接过孩子,却已是哭声微弱了,到了步桐怀里,这才慢慢停下,费力地呼吸着,步桐看着孩子干瘪的小肚子,
“你就在这里喂奶罢,小世子定然是饿坏了。”
奶母连连点头,“想来是啊,世子殿下可有大半日未曾喂奶了,可是饿坏了。”
结果奶母把孩子抱过去的瞬间,怀里的小人似是感受到了一般,再次开始“哇哇”大哭,步桐无奈,
“走,我们去屏风后头,我抱着世子,你来喂。”
……
终于喂好了孩子,出生只有十天的小人今日这般认人,步桐把孩子交给奶母,取了南国公府的腰牌给她,
“这个你且带着,若是回头小世子醒来认人哭闹不止,你便来寻我,国公府上下绝不会阻拦。”
奶母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春桃这才赶忙给步桐盛粥,“小姐,我们吃完了先回府去罢,长安说这都是咱们大人的意思,大人说小姐大病初愈不可在外过多透支,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的好,前面不过是户部拨银出现了些争执,算不得大事,让小姐安心修养便是。”
步桐打了个呵欠,
“这样也好,我身上乏得厉害,可也是熬不住了,”
刘司院进门来,“郡主娘娘已无大碍,臣女也暂且回宫复命了。”
步桐起身感谢,
“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过刘司院,宫里没为难大人罢?”
刘司院如今精神倒是很好,“郡主放心,如今宫中陛下病重、皇后禁足,尽是戚贵妃掌管后宫,对臣女很是看重,还要多谢郡主了。”
步桐轻轻摇头,
“是我们亏待了刘司院,如今四殿下方才醒悟,日后定还会有麻烦刘司院地方。”
刘司院竟然有些感激的模样,“多谢郡主。”
……
第二日一早,步桐感觉自己精神恢复得不错,只是依旧身上发虚,刘司院开的温补方子实在是太过缓慢,步桐不由被这幅身子所累有些烦躁,闲来无事便出去溜达溜达,首选的地方自然是步易阳的院子。
最近这两天步易阳肯定不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这里便只剩下了白芍药在树荫下看书品茶。
这才名远播的贵女就是不一样,明明已然到了害喜的月份整日胃口戚戚,却依旧能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坐在院中树荫之中,闲适自得地看着书。
“嫂嫂这日子可是府上最舒服的,我们这些整日慌慌忙忙的人可是体会不到的。”
白芍药抬头来,笑着招呼步桐坐,“舒服什么,还不是头三个月不好出门,须得在家好好安胎才是,我也是无聊的很,阿桐前些日子又身子不适,不若还能有人同我说说话呢。”
步桐坐在白芍药对面,伸手拿过她的书翻了几下,
“这可是医书啊,嫂嫂如今怎么开始看这样的书了?”
白芍药笑得温婉,“不过是闲来无事,翻上几页罢了。”
步桐看到这些东西头都晕了,顺势搁下,
“还是嫂嫂这样的才女才会安下心来看这样的东西,那嫂嫂这里可有什么补气血的方子吗?我些许日子未曾进饭食,身上虚得厉害。”
白芍药给步桐递茶的手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吩咐着身后的人,“去给郡主煮一碗牛乳茶来。”
步桐“啧啧”出声,“养生的人太过讲究,我是没这么多在意的。”
白芍药轻轻收拾好桌上的书册,“你如今身上虚,切勿大补,反而得不偿失,慢慢温补就好,也莫要多饮茶,对身体恢复不好。”
步桐连连点头,
“都听嫂嫂的。”
白芍药一副闲聊的模样提起,“阿桐,易阳昨日里得了消息出门去,至今未归,看来是四皇子府的事进展顺利了?”
步桐点头,手指一下一下地去折白芍药的书页,
“嗯,四殿下召集了大家议事,先且解决派兵起西北的事,想来这些日子兄长又要忙的,嫂嫂放心,不出几日大军便会拔营,届时兄长会回来陪伴嫂嫂的。”
白芍药娇嗔地瞥了步桐一眼,低头去侍弄着茶水,在步桐看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陛下的臣子,该是国事为重。”
步桐接过旁侧递来的热牛乳,以茶代酒举了举,
“嫂嫂最是明事理的,兄长有你为妻,那可是人生一大幸事。”
白芍药竟然蓦地多出些惆怅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实在不算得一个好妻子。”
步桐只觉得奇怪怎么没由来地说出这番话来,白芍药却就此起身,“阿桐对不住了,今日醒得太早,如今倒是有些困倦了。”
步桐笑着起身,
“嫂嫂尽管去休息,桐儿去给你炖一盅滋补的汤羹。”
……
府上药房,两位先生忙忙碌碌地在整理药材,见着步桐进来一时间有些慌神,恍惚间赶忙上前,“见过郡主娘娘,郡主大病初愈,如何来了我们这里,怪是战乱的,有什么吩咐,尽管打发春桃姑娘过来便是了,”
步桐笑笑,
“左右也是无碍了,出来走走也好,我家嫂嫂最近总是神思倦怠,想着给她炖个补汤,有什么滋补的好东西拿出来瞧瞧。”
府上的大夫最是懂得这些个贵人们的保养之道,赶忙取出一些党参之物,“少夫人安胎的方子一直吃着,郡主再准备滋补汤品,党参最合适,温补气血,壮脾胃,眼下是最宜的。”
步桐不是很懂这些,只觉得党参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了,
“倒也比平日里滋补不了多少,可有些老参或者血蛤、鹿茸之类?倒是补气血快些。”
老大夫连忙着急摆手,“郡主娘娘,这些东西有孕之人可是吃不得的啊,这些东西虽然平日里最是补身的,可是有孕之人阴血聚于腹中,像是老参和鹿茸这类阳气过盛的补品,可是会大伤肌体的,极易造成产后出血,可是往往食不得;至于血蛤,那本是名贵之物,可对腹中的孩子损伤极大,生下的孩子怕是会有难养之隐。”
不知为何,步桐突然右眼皮跳了一下,愣了愣这才开口,
“原是如此,多谢先生指点了,我竟不知,险些害了嫂嫂,那便带些党参熬汤罢了。”
春桃上前去拿过党参,突然眼睛转了一下,“先生,我家小姐身子也是虚得厉害,她吃这些补品将养一下身子倒是无妨的罢?”
老大夫摸着胡须,“那自然是上乘之选。”
他身边学徒模样的年轻人赶忙起身,“郡主稍等,在下这便去取些来给春桃姑娘带回去。”
步桐点头笑道,“辛苦了。”
也罢,自己借着身份,也能尝尝这些现代根本买不起的东西了。
年轻人很快回来,捧了盒子只有少少的一点,春桃不悦噘嘴,“怎的?小姐的份额只有这么一点吗?难不成府上药房亏空至此,连主子们补身的东西都不够用了?”
对面两人为难地低头去,“郡主娘娘恕罪,只是前些日子用得多些,年后到如今又恰逢南方干旱,实在是难采办。”
步桐原本对这些补品多多少少的根本是不在意,只是如今听药房先生这么一说,也不由生出一些好奇,
“前些日子用得多些?府上并无人需要这般将养,是何人用的?”
药房先生根本没有翻找面前的账簿,直接回答,“尽是少夫人房内的海棠姑娘来取的,说是少夫人要做补汤。”
步桐的右眼皮跳的厉害,突然之间就开始莫名地心慌,
“是嫂嫂病了吗?你们可有去诊治?”
老大夫笑得尴尬,“府上贵人,一般都是请了宫里的医官来把脉的,府内药房只是负责煎药。”
步桐点头,
“大约是给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做补汤罢,嫂嫂一贯都是细心的。”
两人连忙点头称是,步桐示意春桃,
“莫要难为人家了,我们且回去罢,出来的时候久了,我身上累得厉害。”
说罢看着那两人,
“后面可是还煎着药?快去瞧瞧罢,莫要出了什么岔子。”
两个人这才赶忙告退去后院了,步桐看着桌案上的账簿,伸手拿来,眸子里的亮色一点点暗下来,言奚婢女临死前狂笑着叫嚣的话犹记在耳,
“你们不知道,原是你们不知道,哈哈,倒是身在局中,聪慧如郡主都看不出自己做了他人的垫脚石!”
这两天步桐便不时想到这句话,久久想不通,按理说人之将死,不至于故意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便是还有些内情,是自己和大家都被闷在鼓里的。
步桐把账簿揣进袖中,“回罢,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春桃不知道步桐心里担忧的是什么,只是当步桐吃不到补品不开心,在旁笑着劝慰,“小姐莫要不开心,府上没有了,春桃大不了去府外采办便是了,京都城里最大的珍宝阁里,什么好东西都是买得到的。”
步桐只是轻轻摇头,“并不是如此,我先回去看看罢。”
抱着盒子直接去了戚夫人的院子,戚夫人乐得看着步桐知道珍重自己身子,赶忙打发春桃和景照一道去后面的小厨房,
“府上的厨娘做补汤粗糙得很,景照倒是有些手艺的,让她去炖,桐儿也好陪我说说话。”
步桐挨着戚夫人落座,
“还是母亲这里有好汤水的,从前听瑶姐姐说着,在府上的日子,母亲和嫂嫂可是汤水不断的,想来滋味也是好。”
戚夫人笑得苦涩,“难为她一直记着,我不过只送过两三回罢了,哪有什么汤水不断,有孕之人可不能一味补养,到时候胎大难生养,妇人可是要遭罪的。”
步桐的心又凉了半分,牵强笑笑,
“瑶姐姐一向是懂事的,自然懂得说母亲的好话,记着母亲的好。”
戚夫人低头微微笑笑,步桐赶忙开口,
“母亲,我还取了些党参,夏日温补最是合适了,打算给嫂嫂炖些鸡汤补身,如今既是来了,便也多做些孝敬父亲和母亲罢。”
戚夫人摸摸步桐的小脑袋,宠溺地说着,“到底还是我家桐儿懂事,我和你父亲从来都不喜这些滋补的东西,你父亲常说,做人顶天立地、刚正不阿,便有天地滋养,难生病症,所以很是厌恶喝补药。”
既然府上没人喝,那白芍药取了许多的药材是做给谁的,便是显而易见了。
……
直到夜幕慢慢笼罩下来,步桐仍守在灯下翻看,计算着药房的账簿,汤玄霖悄悄翻窗进来都没有察觉,春桃端着药盅进门差点吓得脱了手,索性把东西塞给汤玄霖,“还是大人劝劝我家小姐罢,这碗补汤热了三趟了,总是说等下就喝,到凉透都不曾看一眼的,小姐身子刚好一些,如此可怎么行?”
说罢气呼呼的小丫头自顾自地出去了。
汤玄霖笑笑,端着东西在步桐旁侧跪坐下,
“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春桃吩咐我喊你喝汤呢。”
步桐这才翻完最后一页,合上账簿,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去,
“玄霖,我似是发觉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汤玄霖眨巴了几下眼睛,“户部尚书故意亏空国库之事?”
步桐眼眸瞬间瞪大,“还有这桩事?!”
汤玄霖打开汤盅推到步桐跟前,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担忧烦闷的模样,
“原来不是那桩事。”
步桐叹了口气,“我家嫂嫂,似乎同瑶姐姐难产原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