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断、断袖啊?”步桐几乎用尽所有脑细胞,这才想出了一个适合这个朝代较为靠谱的形容词。
果然也是应景的,只见汤玄霖艰难点头,“算是吧,只是季川同四殿下,相识一场,引为知己,却因为如今的世俗眼光所不容,实在骇人。”
步桐认同点头,想着现代社会中的各色新闻,不由感慨,
“即便是几千年后,世俗眼光依旧骇人。”
汤玄霖轻轻叹出一口气,“
“都是可怜人罢了。”
步桐皱眉。
“四殿下也是奇怪,既然心仪之人为世俗不容,又何必昭告天下呢?悄悄将他留在京都城中为官,何愁没有相互陪伴的机会,总好过如今这般,天各一方。”
汤玄霖透过摇晃中若隐若现的车窗,看着外头车水马龙的街道,
“想听听殿下、季川和季瑶的故事吗?”
步桐“嗯”了一声。
汤玄霖难得耐心下来慢慢讲述着,
“那是大概五年前的一天,那日我陪同四殿下去宫中面圣,出来后殿下因为心情实在烦闷,突发奇想要去逛逛京都城的繁华,我们便在最繁华的河岸街市上,遇到了当时还是科举考生的季川和其妹季瑶。”
这熟悉的情节,步桐挑眉,“才子佳人的桥段。”
汤玄霖没有转头,
“当时的季川只是个清贫学子,带着妹妹因为银钱不够一碗清水面被面摊老板当街羞辱,而这个人,言辞清正,不卑不亢只求半碗面给妹妹果腹,殿下不忍,赠其银钱,并收留他们兄妹在府直到科考放榜,季川高中入朝为官,这才获封府邸搬了出去。”
步桐继续点头,托腮静静听着,
“这样的桥段在戏本子里也是常见,日久生情嘛。”
“殿下是个可怜人,从小不得父母亲爱,难得出现一人,毫无目的地待他,从未因为身份跟他亲近亦或讨好,也没有因为他的不得圣宠而疏远,季川入职户部,风头颇足,但经常来四皇子府拜访,同四殿下谈诗论道、畅谈朝局,那段日子,是我见着四殿下最开心的时候。”
步桐只觉得不解,似乎一切发生的很是突兀,
“难道四殿下,本来就是……”
汤玄霖摇头,
“当然不是,但是当殿下意识到自己心意的时候,他也很害怕,关门闭府在屋里大醉三日,季川前来数次均被拒绝,直到,季川在府外站了一整夜第二日才被我遇见带回府,四殿下颤抖着抱紧季川高烧的身子后,我便知道,或许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同是不是女子本就无关的。”
步桐深呼吸了一口气,
“两情相悦便好,何必去想那么多呢。”
汤玄霖皱眉,
“可是后来,后宫事发,季川被牵扯其中,而两人的事也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震怒,杀掉了当时所有知情的人,其中也包括原本只是降职查办的季川和季家满门,四殿下自知对于救下那人无能为力,所以求了陛下,假称一切都是误会,自己是同季川的胞妹季瑶情投意合,陛下这才免除了季川死罪,只将他外派到不知道何处去了。”
步桐连连摇头不禁唏嘘,
“可怜可叹,可谁又不是可怜人呢,四殿下和季川可怜,无辜被牵连的季瑶又何尝不可怜呢?”
汤玄霖转回身来认真看着步桐,
“所以,桐儿你给她一个孩子,这就是最大的圆满,你让她留下带着一点季川骨血的孩子,对于她,对于四殿下,都是此生最大的慰藉。”
步桐认真点头,
“玄霖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让瑶姐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汤玄霖终于笑了一下,
“我相信桐儿的,其实也是因为如此,四殿下才对桐儿大胆直言心仪于我之事,很是叹服,也颇为唏嘘。”
步桐眨巴着眼睛,
“为何?四殿下是担忧我若是将这一切言明,玄霖与我也会不得善终吗?”
汤玄霖面色沉重,
“所以我会努力,让自己变成能够触碰得到你的人,这样一来,是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会小些。”
步桐正在感动点头中,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以及春桃扯着嗓子的喊声,“小姐,到地方了,您要吃些什么?”
步桐看着她打开的小小缝隙,
“随意吧,你看着置办些就好。”
春桃欢天喜地地去了,步桐安静下来只觉得心情很是沉重,
“我原以为,四殿下只因为之前心仪了什么姑娘,所以这才念念不忘娶了瑶姐姐做替身呢。”
汤玄霖的视线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带了些不确定的慌张,
“桐儿,你说你心仪于我,可是也因为把我当做了谁的替身?”
步桐在对面清冷的眼神中心里不由一惊,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汤玄霖不就是汤玄霖吗?即使他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年纪,可是依旧是他啊,步桐笑得开怀,
“当然没有,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唯一的那个你。
这六个字藏在步桐心底,没有说出来。
回到府中,步桐正打着呵欠准备来个回笼觉,景照“呼哧呼哧”地跑来,“小姐,夫人要您去院里一趟。”
步桐刚想要撒娇赖过去,景照上气不接下去地开口打断她的话,“榆小姐今日一早在六皇子府被林氏推入湖中淹死了。”
步桐吸入一口凉气,只觉得胸口冰凉,“可有缘由?”
景照拉着步桐往戚夫人的院子走去仓促解释着,“说是因为昨日的事,林氏遭了宫里皇后娘娘的惩戒,今日一早榆小姐便因此自满,出言羞辱,林氏气不过便轻轻推了她一下,原本以为没事,谁知道湖面的冰突然裂了,榆小姐便掉了下去。”
步桐挑眉,步榆死了?她竟然这么早就死了?心里紧绷的一根弦被剧烈拨动一下,像是长在肉中的一根刺被人狠狠拔出,虽然血流不止痛到颤抖,但也清醒地认识到,那处顽疾不会再痛了,心里波涛万千,嘴上却是云淡风轻的一句,
“长姐还真是不知分寸了。”
景照手下一顿,“小姐您在说什么呢?明明是……”
步桐看着景照,
“景照姐姐何必惊慌,六皇子定然不会因此寻南国公府麻烦的,既然是姐姐出言不逊在前,我们又何必为了一个已经过世的人去开罪皇子呢?”
景照有些诧异,“我们原以为小姐会认为此事是有问题的,夫人特地嘱咐我劝住小姐,莫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步桐笑笑,
“长姐突然过世,却然是府上的一大伤心事,只是逝者已矣,若是我为了长姐去六皇子府闹上一遭,亦或者是直接砍了那林氏,如今证人证言皆是六皇子府拿出来的,其他的我们全然不知,这么做恐怕只会给南国公府惹来麻烦罢?”
说话间已然到了戚夫人院子里,步桐施施然进门去,步履轻松,汤玄霖紧随其后。
果然,屋里步庭云,步易阳夫妇和戚夫人具在,无一不是神色凝重,哀叹连连,步桐进门去行了个礼,
“长姐已故,还请父亲、母亲宽心,这毕竟是陛下赐婚,皇家定然会给南国公府一个说法,如今我们只需要替长姐准备好后事,安心等待即可,切不可鲁莽行事,如今尚且无凭无据,切莫被人抓住把柄。”
这话说完,在场人纷纷“诧异”地看着步桐,步易阳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我们倒是担心,你会去做些什么鲁莽之事。”
步桐抬头看着他,
“兄长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如若长姐还在,那我去六皇子府搅个天翻地覆也是没什么的,可如今长姐已然故去,我再去讨要说法无疑就是‘平白’逼死人家,怕是到最后我们府上得不到什么便宜,这又是何必?”
步庭云终于松了一口气,
“便是榆儿还活着,你如今也是陛下亲封的昌平郡主,如何能贸然登皇子府生事!”
戚夫人不愿他训斥步桐,“这话从何说起,桐儿能想到如此,也是长大许多了。”
步庭云这才点头,“六皇子府传来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一直站在步桐身后的汤玄霖突然开口,
“南国公大人,承蒙府上多日照顾,在下感念,如若大人不弃,在下愿倾尽东厂之力,替府上查明大小姐过世缘由。”
步桐心里不解,汤玄霖为何说出这样一番略显累赘的话来,步榆死了,这件事便可结束了,查探死因?岂不是多此一举?
步易阳突然拍了下大腿,“对啊,汤大人手下的锦衣卫中有一支‘血滴子’,刺探情报尤为隐秘,查探此事最合适不过了。”
步庭云突然起身,朝穆禾笙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在下自知汤大人只听命于陛下一人,只是榆儿毕竟也是我的女儿,如今无辜枉死,做父亲的心里实在酸楚,还请大人略施薄面,替我查明。”
汤玄霖的身子更低下去,
“南国公大人请放心,在下一定尽心尽力,低调行事,此事绝不会有不该知道的人耳闻半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