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桐并未多想,只是不解,“为何我不会这么想?”
汤玄霖没再说什么,轻声提醒,“小心脚下。
步桐这才留意到,脚下的石阶,原本考究的汉白玉石皆已碎裂,但这般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此模样当真是少见,
“看来这谢家祭奠拜扫之事颇为讲究,竟连石阶都踩碎了。”
汤玄霖不屑地笑笑,
“桐儿当真以为,这般不顾祖宗礼法的人,还会时常祭扫?”
步桐不置可否,
“可是运送什么的途中,这汉白玉不耐磕碰给撞碎了罢?”
汤玄霖微微点头,“桐儿聪慧,各类军械皆齐全,还有其他演练军资标靶,无一缺漏,自然这搬运路上免不得磕碰。”
步桐笑着走下石阶,眼前气势恢宏的陵寝进入眼里,忍不住“啧啧”出声,
“原来这古人的陵墓修建得如此考究,可惜百年之后,也只剩下地底的那些而已。”
汤玄霖给步桐引路,从旁侧小门进入,实现开始有些昏暗,
“上面几间石室并没有什么,地底下挖通了很大一片,人都在下面,已经控制住了。”
步桐提了裙子小心往下走,“贵家修建陵寝,大多都是安放在地底,而且又不引人注意,自是最佳选择。”
下侧沿着层层台阶下去,这才看到有锦衣卫挎刀而立,手持火把,余下一群穿着兵服的人被押管在角落,约莫五六十人的模样,步桐感慨,
“镇国公府不愧是三代名门,家底雄厚,竟然能在这弹丸之地训练如此多的亲兵,当真是有钱。”
练兵养君,看似不过吃穿用度,实则很是费银钱,武器军械均得齐备,饭食也须得中等偏上,军士们战斗力才最佳,再算上军饷赏钱,这可不是单单养一群家人那样简单。
汤玄霖轻咳一声上前来,
“外头两个哨兵,如今皆已看管起来了,武将之中我不太熟悉,正想要给列将军传信,请他来辨认一二。”
步桐明白汤玄霖的思路,镇国公久不领兵,手底下势必无人可用,如今这些个人的来处保不齐就是那兵部,列战虎久在军中,手下众多,军务中的面孔大多熟悉,若是能辨认出一二,那岂不就是简单了。
步桐点头,“若消息未曾传出去,此计可行。”
正要吩咐人去传信,一个黑衣劲装的人悄无声息地进门来,靠近汤玄霖低语几句,步桐回头吓了一跳,但所有人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只好赶忙把惊吓收回去,做出一副稳重的模样来,
“这位是?”
汤玄霖示意他退下,回头笑笑,“番子传信来,孙青山到陛下跟前进言要求托管锦衣卫,负责宫城防卫。”
步桐笑出了声,“如今东厂势头正好,锦衣卫又方才设立,初露头角,他可当真会捡现成,如今来夺锦衣卫统领职责,还真是刚刚好。”
汤玄霖并没有担心的模样,胸有成竹地低头笑笑,步桐看在眼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玄霖定有打算?必不担忧锦衣卫被他夺了去。”
汤玄霖往前走了一步,视线落在一个领军模样的人面前,
“早先孙青山同列将军示好被退的信件,我发现一些有趣的,已然呈给陛下了,陛下设立东厂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整肃朝纲,孙青山自是一派,陛下如何能信任一个身上已然有了派系倾向的人来护卫宫城?”
步桐点头,看着汤玄霖盯住的那人,“这人可是认得?”
汤玄霖摇头,“京中各方,我实则是不认得什么人,只是这人,身手不凡,行事机敏,反倒不像是临时抽调过来的人。”
地上的人听到这里,突然抬头冷笑,倒确然不同于其他人的丧气模样,“汤玄霖,你以为你去陛下跟前进几句谗言就是御前红人了?一个恶心的死太监还敢插手朝廷,带着偷鸡摸狗的奴才横行乡里,你以为上头的人会放过你吗?却不料陛下以为你只忠君一条,结果如今你勾结南国公府,跟嫡贵女关系莫测,你以为这些日后说得清吗?”
汤玄霖轻轻一笑,在所有人陡然冷冽的目光中慢慢走进,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气场迫人,示意旁侧的人把他拉起来,俊逸绝伦的一张面孔慢慢凑过去,薄唇微启,似笑非笑的模样带了些杀意,
“那又如何?左右,我也不打算要那些虚名。”
说着一拳上去,那人便从身后所有人的头顶越过,整个后背一一种别扭崎岖的姿势摔进后面的泥土墙上,随后落地,口鼻流血不省人事,步桐估计着,性命或许无碍,不过下半边身子恐怕是要瘫掉了。
看来“太监”这两个字,诚然是汤玄霖的死穴,步桐袖下的手默默攥了下,决定回去再好好告诫下春桃。
汤玄霖回头,优雅清冷地整理着衣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看着步桐笑笑,
“还生气吗?”
生气?自己生哪门子的气?
步桐不解。
汤玄霖略显妖冶的凤眸似有若无地瞥了眼身后被拖走的人,轻声解释,
“刚才这人胡言乱语,可还生气?”
步桐突然哑住,楞楞地伸手指了那人
“难道,难道说方才你出手,只是因为他言语间冒犯到了我吗?”
汤玄霖理所应当地点头,
“此等人若是让他有机会到御前说话,定然更加口无遮拦,不若只留他一口气,待到列将军辨认过后,我们在去陛下跟前对峙。”
步桐点头,“既然事情已然有了进展,不如尽快联系将军商讨对策。”
汤玄霖微微动头喊了声,“朱雀。”
赶马车的那个人马上出现,拱手问礼,“督主有何吩咐?”
步桐突然叫停,“等一下。”
事情似乎,太过于顺利了。
”怎么了吗。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汤玄霖回头问着。
步桐稍微思索片刻,紧皱眉头,“不对,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朱雀抬头,“可是去同列将军传信?我的脚程是最快的,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赶到。”
步桐摆摆手,认真思考着,
“你们想,私自练兵,意图下元节伪装成叛军屠城,这是什么样的罪名?”
汤玄霖若有所思地皱紧眉头,朱雀有些不解,“抄家灭族,恶臭千古。”
步桐扬起一侧唇角,“自是如此重视,难道镇国公便扔在这处不理了?方才拿下多少岗哨?”
汤玄霖皱眉,“不止这些,私营同镇国公府的联系,肯定还有别的。”
步桐轻轻叹了口气,
“怕是这会子功夫,京都城里的那些,已然有了反应,回城之路,怕是不好走,列将军的驻地,他们虽不敢贸然进去窥探,但各个入口,多半暗处都是有人的,你若派朱雀前去,怕是路上艰难。”
朱雀崩着一张面孔,“小姐放心,朱雀可以……”
“若是被人瞧见该如何?”步桐突然打断他,
“你是玄霖的左膀右臂,日后定当在人前露脸,若是动起手来,斗篷滑落被人瞧见,你该如何澄清东厂同烈虎将军之间的牵扯?”
朱雀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线,“我不会让人活着逃走的,若是事起,定然咬死此事,绝不连累督主大人……”
步桐突然有些无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汤玄霖上去,轻轻按了下朱雀的肩膀,
“桐儿不是担心你会连累我,只说无需这般,尚有他法可行。”
步桐重重点头,
“你倒是个好下属,明明有旁的路,偏偏就要搞的自己送上门去光荣就义,很伟大吗?有这份心还不如活着好好辅佐你家督主大人。”
朱雀低头去了,再没言语。
步桐看着地上抱头蹲着的一群人,
“玄霖有何计策?”
汤玄霖笑得轻松,“回城。”
众人皆惊,纷纷有些诧异地抬头,朱雀忍不住,“大人,既然孙青山那边多半已有动作,想来这夺权换防就是第一步,我们如今回城去,岂不是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汤玄霖没说话,步桐忍不住伸手去弹了他一个大大的脑瓜崩,朱雀想要闪躲,但被汤玄霖一个眼神镇住,老老实实镇在原地被打。
“你这脑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我问问你,孙青山可有谋逆?”
朱雀摇头,“不曾。”
步桐抱着胳膊,
“把他要夺权换防,可有说你家大人什么不是?”
朱雀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曾,消息来报,孙青山只是以列战虎围城为因,说我家大人就任不久,不堪大任,并无其他罪责。”
步桐朝他挑挑下巴,眨巴了下眼睛,
“可明白了?”
朱雀点头,“孙青山不敢妄动,我家督主是陛下指派,若是光明正大地回城,他抓不到把柄,定然不敢有什么动作。”
汤玄霖盯着扣押的军士半天,这方伸手点了几个人,
“这几个,带上,跟我们回京都城。”
步桐笑笑做个礼,“那还需大人捎我回城。”
朱雀抬头,“大人,我这便去驱马车。”
汤玄霖摆摆手,
“罢了,一同回去便是,桐儿坐在马车里,左右旁人也瞧不着,再将她送回南国公府侧门,进城后一月便会跟上来,一般尾巴也是近不了前的。”
步桐笑笑,
“若遇人盘查呢?”
汤玄霖转身看着步桐大大的眼睛,“那块金牌桐儿可还带着?”
步桐赶忙从袖兜里拿出来给他瞧,“片刻不敢离身呢,我生怕被人瞧了去,再惹出什么乱子。”
汤玄霖伸手摸摸她的头,
“怎么这般小心。”
步桐没说话,只是把金牌给塞了回去。
为什么如此小心?谁又能真的知晓,这身侧之人哪天会不会突然来给自己一刀,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的步桐,除了为数不多几个身边的人,谁都不信。
回去的路上倒是太平,步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嚼着点心昏昏欲睡,直到马车突然平稳,反倒是惊醒,掀开帘子的缝隙看了一眼,果然,前面就是城门口了,不过远远看着,似乎很是拥挤的模样,
“前面出什么事了?”
汤玄霖跨着高头大马近前来,
“方才命人去打探,是兵部调了宫城侍卫镇守城门,严查进出一应人等。”
果然有动作了。
步桐笑笑把帘子掩好,
“那锦衣卫也同在守卫?御前侍卫才多少人,况且还好留下大半保护陛下,云放竟也愿意?”
汤玄霖没接话,只是低声,“快到了。”
步桐赶忙噤声。
稍过片刻,只听到一声呵斥,“什么人?报上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