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哥哥?”
缘杏侧了侧脑袋。
缘杏的声音唤回了缘正的神智。
缘正看向妹妹,方才从刚才的懵怔中反应过来,然而凝视着妹妹关切的杏眸,竟一时失言。
就在刚才,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窥破了一丝关于公子羽的天机。
在窥破的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的棋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浑身的仙气都被发挥作用的棋心抽走,就像有时缘杏画了特别庞大的画一样。
在四颗灵心之中,棋心很有可能是最省力的。缘正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不由惊骇,正因如此,他未能窥探到最后,但即使如此,公子羽身上的谜团也足以将人震慑。
缘正僵持片刻。
即使棋心没能发挥出全部作用,但他是何等聪颖的人,光是刚才那般情况,就足以让他猜到许多。
缘正只觉得头皮发麻,再看向自己的妹妹,竟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他现在倒不再担心公子羽的身份不明,会有未知的风险,可看着自己的妹妹,又是另一番欲言又止。
缘杏看到哥哥望着自己的眼神,透着与平日里不同的古怪,疑惑问:“怎么了,正哥哥,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缘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杏杏,你那个羽师兄,有可能是个……不得了的人。”
“……?”
缘杏一向觉得羽师兄不凡,但这话从哥哥口中听到,倒有些稀奇。
缘杏一愣,问:“正哥哥,你是预测到什么了吗?”
缘正眉间拧起,他毕竟也不确定,不知该不该说。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颀长人影遥遥走来,他身后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琴匣,徐步安行。
正是公子羽。
于是,缘正适时止了口。
缘杏好奇于哥哥将言未言的话,可是又按捺不住重见师兄的惊喜。
缘杏欢喜地看向公子羽:“师兄,你回来啦!”
公子羽凝视缘杏,微笑温和而谦雅。
他看到缘杏身边的缘正,亦报以友好一笑。
缘正一顿,他如今再看公子羽,虽没了戒备,可又换了另一重意味上的情感复杂。老实说,如果可以,仍不太愿意他与妹妹深交。
缘杏就应该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平平安安的。
既不用为俗世金钱地位所扰,又不必被身份压力所束,当天狐宫里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公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缘杏身体不好,父母为她四处寻访名医、求医问药。小时候,他和爹娘对她细心照顾、关怀备至,都是希望缘杏能够健康平安地长大、画她喜欢的画,不求她攀龙附凤,亦不求她一步登天。
尽管缘正刚刚并未将公子羽全部看透,但刚刚窥得的那一丝天机,已足以窥探出他天生不凡,缘杏跟他在一起,未来也会生出变数。
而妹妹现在看来,还对此一无所知。
缘正看着妹妹的模样。
缘杏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她望着羽师兄的时候,杏眸儿比平时还要明亮三分,雪白的尾巴也会飞快地摇起来。
缘正考虑了一下,决定先不打断这个时刻,暂且噤口不言。
魔门关闭以后,回到东天宫,就是庆功宴。
庆功宴上,天兵天将们畅饮欢笑。虽然只是一次小的魔门开放,可是对天兵们来说,此番未损一兵一卒,着实是一次值得庆贺的胜利。
今日可谓是大显身手,被天兵们团团围住,一会儿揉揉脑袋,一会儿打打后背。
其实今日东天女君和北天君的几位弟子表现都不俗,但一把偃月刀,最为光鲜醒目。且天兵天将都是爽快直率的人,在一众年轻弟子中,唯有最对他们胃口。
按照他们的说法,看感觉就像在看弟弟一样,因此格外亲近。
被众人围着,也有些飘飘然,因此还被穆将军敲了敲脑袋。
而在喧闹之中,缘正趁着缘杏不在的功夫,悄悄靠近了公子羽。
“公子羽。”
缘正冷冰冰地对他道,缘正性情寡淡沉默,此时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你可否跟我过来一下,关于杏妹妹,我有话说。”
公子羽略显意外。
不过,他看缘正的眼神,发觉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也对,缘杏这个兄长,敏感敏锐,又是棋心伴生。收起魔境的这个能力,是太子之能,当初他在弟子大会遇到黑蛟那时,也在小仙境中用过。
那时缘正也在场,这回他离开与魔境消失的时间又重合,缘正拥有棋心,会觉察到异样,也不算奇怪。
缘正是缘杏的兄长,公子羽于情于理,都会对他格外礼遇。
于是他略一点头,与缘正出了大殿,走到相对僻静的地方。
缘正开门见山地道:“你知道,我是棋心伴生,有洞晓世间因果之能。今日,我觉察到了一些情况……是关于你的。”
公子羽谦然听着。
公子羽顿了顿,问:“你推测到了什么?”
缘正惊讶于对方的平静,但想到他洞察到公子羽天机那一瞬间仙气受到的冲击,又觉得或许是情理之中。
缘正道:“推测到……你并非是一般神仙。有不同于普通人的使命重任在身,各方面都非同凡响。”
公子羽不言。
缘正顿了顿,说:“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你,但是杏妹妹喜欢。杏妹妹于我而言,是很特别的人……我的师弟们误以为我与杏妹妹是有男女之情,这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我与杏妹妹之间,就像是……亲生兄妹一般,她的事,我的确不会坐视不理。”
缘正抿了抿唇。
他并不太爱说话,一口气说这么多,对他来说有些不适。
但缘正还是拧眉道:“杏妹妹为人淡泊,心中只有作画,说白了比较轻名利,不太看重功名利禄。寻常人或许会因为伴侣身份显达而欣喜,而对杏妹妹而言,这些却无关紧要。相反,她小时候常因病被困在家中,所以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便清贫一些也无妨,太过沉重的身份,反而会是束缚……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解决这件事,但我不希望,杏妹妹以后会不开心。”
公子羽安静地听着缘正所说的每一句话,并未打断,也并未露出不悦之色。
等他全部说完以后,公子羽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是担心这些……大可不用耿耿于怀。在这件事上,我与你,还有杏师妹的想法是一致的。我同样不希望……杏师妹会被拘于方寸之间,扣上枷锁。”
“当真?”
缘正不太相信。
因为凭他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情况来说,公子羽不仅拥有奇特的出身,身上的束缚枷锁也很沉重,没有那么容易挣脱。
公子羽回答道:“嗯。”
“那就好。”
缘正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有这一句话,勉强也能让他比之前安心许多。
他和公子羽之间除了缘杏,其实没什么可聊的,话到这里,两人都安静下来。
缘正一顿,对公子羽略点了下头,就离去了。
而留下公子羽一人站在殿外,吹着夜间的冷风,还在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背后的琴匣里,传出琢音怯怯的声音:“弦羽,你真的觉得有可能吗?如果你和杏杏走到最后的话,还让杏杏自由自在的。”
停顿片刻,琢音又提醒道:“北天君也说,等从东天宫回去,就要你做决定了。”
弦羽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开口。
事实上,他对缘正说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寂静良久,他说话道:“有可能的。”
弦羽说:“只要我一个人能将父亲和母亲的工作都完成,杏师妹就能和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