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带刀官爷吃饱喝足,又让楼岚给装了两笼馒头作为干粮,丢下碎银子风风火火转身又走了。
店里一时也没别的客人,老掌柜笑得满脸褶子地记账,把算盘拨得啪啪响。
楼岚擦桌子收凳子,慧娘也过来帮忙收拾碗筷。
端着盘子,慧娘忽然说:“刚才你不让我出来,是个什么缘由?”
慧娘是个文静内秀的姑娘,楼岚被捡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两人却一句话都还没说过。
现在她忽然出声,楼岚一愣,而后笑着摇头:“没什么,那一大壶茶水太沉了,我一个大男人顺手就干了的事,哪有什么原因。”
慧娘清泠泠的黑眼睛安静地看他,没再说话,只是端着碗碟去后厨了。
虽没说话,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在说:我知道你骗我。
楼岚失笑,摇摇头继续埋头卖力地擦桌子。
他总不能说,不让她出来倒茶,是为了避免她被几个官差动手动脚言语欺辱吧?
慧娘是老掌柜两口子唯一的老来女,因为一些原因,自幼跟着老父母远离家乡,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开了这家小客栈。
虽说不上什么美貌动人,却也眉清目秀身姿窈窕,特别是一双澄澈水灵的黑眼睛,对于某些老/色/胚来说,也是可以“将就”一下的。
原本的剧情记忆中,因为这一次被人欺负,老掌柜老板娘豁出去了保护女儿,结果可想而知,官差们本就看不上社会地位卑贱的小商户,虽然同伴对个姑娘家动手动脚是有点不妥。
可这份不妥被如此激烈的反抗了,这就是被驳了面子,不动手都对不起他们身上那身当差的衣裳。
客栈被砸,掌柜老两口被打得起不了床。
被救回来的原主本身就是个鸡鸣狗盗之辈,之前伪装得好,不过是看上了这家客栈,一边暗中引/诱慧娘,一边讨好老掌柜两口子。
现在天赐良机,原主自然是心情激动地抓住,一边跟老掌柜二人百般发誓保证会报恩,一边却又偷偷换了药。
受伤颇重,又没有对症的药,老掌柜二人很快重伤不治,临终前不得不将女儿托付给了原主。
至此,原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一时间好不意气风发。
不花一文钱得了个婆娘,还有作为嫁妆的小客栈,原主也想过好好过日子。
谁知没多久,生性聪慧的慧娘发现了端倪,想要为父母报仇,却被提前一步得知此事的原主害死。
小客栈本身就地处小镇边沿,老掌柜一家平日也没什么来往密切的亲朋,有来往的客人发现这家客栈换了名字换了老板,也只当是以前的老板做不下去,转卖给了别人。
楼岚过来时,原主已经刷满了老掌柜两口子的好感度,老掌柜私底下试探过,已经透露出了想要招赘的意思。
原主是想要客栈,可也不乐意入赘,所以故作羞赧地表示这种事,还是要看慧娘的意思,心底也埋下了一根刺,认为老掌柜“不识抬举”。
今日事发,原主就顺理成章生出了歹意。
稍后中午晚一些又接待了几波散客,楼岚忙里忙外地招呼,等到忙完可以吃饭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毕竟做这一行的,饭点才是最忙的时候。
老掌柜先去后院吃饭,吃过以后才出来让楼岚去后面用饭,“这两天这条道上的人有点多啊,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
楼岚把要洗的巾子搭在挽起的小臂上,随口道:“谁知道呢,反正别来些江湖人士就好。”
老掌柜深表赞同:“对,那些高来高去的侠客哪能来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呢!”
说来也是,他们这边既没有什么门派名山,也没有什么匪徒魔教,一般来说不至于遇到江湖人士。
顶多也就偶尔有一两个沉默寡言的独行侠路过,吃口茶打个酒什么的。
随口说了两句,老掌柜就笑着催促楼岚赶紧去用饭。
人多了,生意就好了,钱也挣得多了,看来这个月能给闺女添件体面的衣裙。
另外楼岚这小子说是要看慧娘的意思,这两日他注意到慧娘跟小子多了些交流,老掌柜觉得这样下去,慧娘肯定也乐意。
他跟老妻早些年受了不少罪,身体已经不大好了,闺女跟着他们窝在这样个小地方,平日里也没个去处,婚姻大事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要是能招赘到楼岚这样长得好、脾气不错又勤快能干的男子做夫君,家里还有个小客栈的营生,一辈子总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则,有个客栈当嫁妆,女儿也能多一份底气
想着些有的没的,老掌柜扒拉着算盘珠子,一边勾勾画画算起这个月的账本来。
后院里,老板娘周大娘笑盈盈地坐在核桃树下等石桌旁等他,等楼岚到了,她才给盛了饭,让他快些吃,“一大早就忙到现在,饿坏了吧?”
确实饿了。
楼岚也不客气,接了饭碗,先给周大娘夹了一筷子肉,这才自己埋头大吃,一边含含糊糊说:“还行,也没太忙。”
又说:“这两天人多,厨房就大娘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人多的时候就让周姑娘在后面帮忙吧,前面的事儿我一个人顶得住。”
这段时间路过客栈的人确实多了不少,今天能避开,明天后天,总还有那种人。
厨房里就周大娘一个人,五十来岁,在古代也算是老人家了,就她一个人忙活着,楼岚看了都不落忍。
跟一时间还没想到这茬的老掌柜不同,周大娘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一来,人多了,闺女出去招待客人,总怕遇到蛮不讲理的人。
二来
周大娘悄悄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楼岚。
怎么说闺女也是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现如今他们老两口又有了选定的人。
虽说想的是招赘,女儿有客栈当吃饭的营生也该底气十足。
可女人跟男人过日子,不是底气不底气的事。
多多少少,对于女人家抛头露面,男人心里都会有点儿不得劲儿。
“这事儿我会跟当家的说说,不过你一个人在前面也够忙的,看到时候怎么安排。”
好歹楼岚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再不讲究也不能跟未嫁的姑娘家同桌吃饭。
所以每次用饭,四个人都是分成两批次,不拘是哪两个人先用后用,总要留人在前面儿看店。
小客栈就在小镇边沿,一般想要住店的客人宁愿多走几步进镇,也不至于在这里将就。
到傍晚时,店里就清净下来,偶有几位进来喝茶解渴的散客。
晚上,楼岚在后门边儿的耳房里打坐练功。
躺着也能练,可这用门板铺的床实在不舒服,还不如盘腿练功算了。
知道这里有武功有内力,楼岚到这里后就开始重新修炼。好在都是练过无数次的高阶功法,从入门到晋升,如喝水吃饭般轻松顺畅。
因为耳目聪敏,房间里的楼岚甚至能听清一墙之隔的主院西厢哗啦啦用瓢舀水轻轻冲洗身体的声音。
稍微分神辨别了一下方位,楼岚干咳一声,连忙闭塞耳朵,假装刚才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一直到估摸着其他人结束了洗漱,楼岚才重新放开五感,一边练功消磨时间一边警戒小客栈的夜间安保工作。
白日里才跟老掌柜感慨过不会有高来高去的侠客路过他们这小地儿,谁知怕什么来什么。
白日里天就阴沉沉的,到得傍晚时更是下了一阵小雨。
晚上,夜黑风高,正是某些事正当发生的时候。
夜深人静时,楼岚放空心神抱守归一,正是意识混沌飘渺之时,忽听外墙上一阵轻巧若风的踏足声。
有人?!
楼岚精神一震,睁开眼的瞬间就已悄无声息地飘下门板床,侧身躲在破窗边往外张望。
估计来人也是为了躲避耳目,绕开前门选择了从后门□□而入,翻的恰好就是楼岚所在耳房的外面。
没有月光,楼岚凝神望去,只看见一个穿夜行服的身影蹲在墙头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拿着明晃晃的剑,正探头往后院张望。
后院可是老掌柜一家住的地方,不管来人是谁,楼岚都绝不可能真让人过去。
思绪一转,楼岚反手从窗角抠下一块木碎,微微探手,弹指间带着浑厚内劲急射而去。
赵云昆身受重伤,发现这处小客栈,本意是想找个没人的角落暂且熬过今夜,等天亮了收拾伪装一番,再寻机避开搜查的人马混进附近的红云镇抓个郎中疗伤。
谁知正躲在墙头张望,忽听一阵破空之声气势汹汹杀将过来。
赵云昆背脊一凉,顾不得思考,下意识右足发力一个侧翻身,堪堪避开击来的“暗器”。
虽是避开了,却也狼狈。腹部伤口重新撕裂,大股粘稠的热血重新涌动出来,赵云昆人也直接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然而此时此刻,赵云昆却没时间去想自身情况,而是第一时间压低声音向不知名前辈道歉:“深夜贸然闯入,不知唐突了前辈,还请原谅则个!小辈这就速速离去!”
说着,赵云昆暗自后怕地看了眼被“暗器”击中的那处墙壁。
分明只是一块木碎,却愣是将青砖筑就的围墙打出个穿透的小洞,可想而知要是刚才自己没避开,肩膀上怕是也多了个对穿对过的窟窿眼儿了!
暗处的楼岚没吭声,只是紧紧盯着对方。
被人紧迫注视着,赵云昆不敢多作停留,试探着踉踉跄跄爬将起来,确实没再遭到攻击,这才立刻转身越墙翻了出去,火速离开这个藏龙卧虎的荒野小客栈。
等确定人真的离开后,楼岚才打开门出来,跳上墙头观察一番,叹了口气,认命地去井口打了水,又抹黑拿了抹布,一手提桶一手拿抹布,蹲在墙头一路把来人留下的血渍给打扫掩盖一番。
这人身受重伤,又不敢连夜进镇,怕是被什么人追赶着。
追他的人估计来头还不小,不好惹。
按照记忆剧情,当时老掌柜一家遭了难,原主又一心在病床前装好人,根本没察觉到这一晚客栈里是否有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楼岚自然不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是觉得对方在记忆剧情里都没有趁机杀害客栈里的四人,只是默默的来默默的走,这才没有真的出手伤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