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边秦淮已经一身红色吉福站在了三皇子府的偏厅里。
她的红珊瑚发饰也前几日推牌九的时候柳宴心输给她的,而她宫里藏得那几坛好久也一起送给了沐莞卿,最惨的还是宣纸,没赢过几把不说,还要掏出家当来。
还好最后柳宴心把用作新婚贺礼的头冠送给了她,既没让她空手回去,也解决了秦淮的难题。
“什么时辰了明月?”
秦淮一边看着面前的流程册子,一边往外边张望。
明月摆弄着她的裙摆,舒了口气,“公主你刚刚才问过呢,千万别紧张,反正成婚的又不是你。”
这话让焦急的秦淮一下堵住了,忍不住抱怨她不会说话。
“你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没成过婚,那时未必比如今阵仗小。”
这话出来的第一时间,彩霞就出言打断了。
“公主,三皇子的大婚你说这话干什么,赶紧准备准备。”
想想也是,她和李斩仙本来就没有夫妻情分,如今也已经合理,这本就不是什么吉祥的事情,并不应该拿到台面上来说。
再有就是她如今是证婚使,更加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一个和离职人来主持婚仪本就是破例了,她怎么能再口无遮拦。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淮被神态影响,彩霞再一次开口,打断了秦淮的沉默。
“女官已经在外头把所有的物件清点了两遍了,柳小姐待会儿跟着迎亲队伍一起来,公主可要好好表现。”
从宣府道三皇子府的这一段路是由柳宴心陪着的,她们姐妹情深,柳宴心又是将门之后,她的出现对于这场婚宴来说是锦上添花。
沐莞卿已经招呼着宾客们入座,秦淮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也跟着走去前厅帮忙。
尚宫局四司在这一次准备中遗失了头冠,但还好其他重要的东西置办得不错,特别是之前秦淮叮嘱过的彩釉,配上这琉璃盏相得益彰,看了就让人觉得舒心。
她尝试着在即将要站定的位置走了一圈,先熟悉了一下整个高台的位置。
看着底下的这些宾客,离着高台相近的除了三皇兄的母妃叶家和宣纸的母家,剩下的也算是朝堂上首屈一指的官员。
他们有些人看见秦淮后,面子上多少还有些不自然,到底还是介意无相阁的占卜,可是毕竟是女官推举、陛下钦点,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有再多的不情愿还是得卖三皇子这个面子。
“秦淮妹妹。”
有人叫她。
这个称呼好似有些久远了。
秦淮回头,来者木簪别发,蓝衣轻束。他的出现好像带着一丝从远处找来的光亮,那种纯善至美的气息,从他的气质里感染到了在座的所有人。他没有笑,但他清澈的眼睛里只有秦淮一个人的身影。
他叫秦允礼,是秦悦的长兄,也是青伯侯第一位夫人的嫡长子。
其实要说他和秦淮的关系如何,还得追溯到她的母妃汝阳县主姜氏,姜氏从前和她母妃交好,也算得上是闺中密友了,只是遵从父亲的旨意嫁给了青伯侯。
那会儿青伯侯还没有远去青州,汝阳县主也常常来宫里和母妃聊天,秦淮心底里十分喜欢这位夫人。
也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秦允礼。
好像从小时候开始,秦允礼倒没有和三位皇兄们玩在一起,而是喜欢研究前朝诗文,对于四书五经十分感兴趣。
也许是他继承了汝阳县主特有的气质,秦淮对他倒是并不讨厌。
她含笑点头:“原来是允礼哥哥,许久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允礼一直思念着远在浔阳的堂妹秦淮,每次听到她的新消息都会高兴,而国宴之后听闻她被怀疑皇室身份,秦允礼整个人心急如焚,恨不得飞身来到浔阳。
现在看到秦淮没有大碍,他这才放心。
他知道秦淮和自己一样,幼年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但他也知道皇叔对秦淮的极尽宠爱。
“秦淮妹妹过得还好吗?之前就一直听闻你在宫中的消息,每每想来见你,可青州道浔阳路途遥远,我父侯无诏也不得入京。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到了浔阳,可却被急事绊住了脚,这才有空和你打招呼。”
面对秦允礼的热心,秦淮竟然丝毫不觉得抵触,更有一种暖心的感觉。
“见到允礼哥哥我也很高兴,只是今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如改明允礼哥哥再来公主府看我。”
话音刚落,便又有一男子上前,语气不善。
“看来公主妹妹并不像传闻里说的那么惨啊,我这位兄长远在青州都这样挂念你,就是不知道被驸马抛弃之后有没有找到接手对象啊。”
这吊儿郎当的男人是秦悦的嫡亲兄长秦允章,也是和秦悦一样惹人讨厌的存在。
他作为次子自然是不能和皇子们一起在宫中学习,所以从前秦淮也很少见到他。
可能是因为秦悦的关系,秦允章向来不带见秦淮,每次见面总是要数落一番,久而久之秦淮也习惯了。
听到自家二弟如此目无法纪,更是出言让秦淮难堪,一气之下愠怒回身。
“允章放肆,你怎么能和公主这样说话,赶紧给公主赔罪。”
可秦允章也未必就对这个长兄服气,他不但丝毫没有悔意,更是变本加厉。
“我说大哥,平日在父亲面前我是给你面子,你可别真拿自己当世子爷了,我调侃一个身份存疑的女人,难道你也要插手吗。”
要不是这是三皇兄的婚宴,秦淮一定要他好看,可如今众目睽睽,她也只能按自记在心里。
“你……”
刚准备让他们退下,沐莞卿也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来人,平南王次子蓄意破坏三皇子婚宴,将他赶出去。”
这一声,几乎所有已经入座的宾客都听见了。
连同肆无忌惮的秦允章也吓了一跳。
“沐……沐莞卿?”
沐莞卿是何许人也,她的话自然没人敢质疑,也没有人敢现在帮可怜的秦允章说话。
“若是二公子不服气,明日三皇子携皇子妃入宫谢恩时,本宫会将方才二公子说的所有话一字不漏的告知陛下,由陛下来评判您的对错。”
四下皆静,秦允章轻哼一声,甩袖离去,不忘了拿回自己送的贺礼。
“差不多了,三皇子和皇子妃已经到门口了,过去迎一下。”
见到秦允章被府兵簇拥着离开,沐莞卿不忘催促流程。
秦淮走之前看了一眼秦允礼,回身却发现彩霞正愣在原地宛如雕塑。
她用手肘轻轻拱了彩霞一下。“想什么呢!”
彩霞一个机灵反应过来,眼神不自觉往人群中瞟去。
“啊!就,就是有点慌,奴婢还从没做过这事呢。”
“别怕,我就不慌你站在我身后慌什么,赶紧跟我走。”
牡丹混合着月季花瓣从天而降,喜乐声一曲又一曲的上演,整个三皇子府门口都围绕了前来贺喜的百姓。
柳宴心是第一个出现在门口的人,她本就已经是沧海遗珠了,谁料宣纸下轿,惊艳了一波又一波的群众。
到底是天榆的第一美人,她的美与生俱来苍天见怜。
宣纸穿上这一件大婚的礼服,映照着她带着红霞的脸颊,再带上柳宴心送的流苏珠冠,一颦一笑都是线上仙子,也是今天天榆举国上下最璀璨的明珠。
在宾客的赞叹中,三皇兄也面带笑意,牵着宣纸的手一步步上前。
他们二人正对着秦淮,而秦淮受到的冲击远比旁人更多,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造地设、燕侣莺俦吧。
秦淮正欲开口让二人对天地上香,不知怎么的喜乐骤停,忽有怪风刮来,吹灭了桌上的红烛。
还没等有人反映,屋檐上瓦片一阵震动,无数黑衣人挎着长刀而来。
“有刺客!保护三皇子!”
府兵们发现不对,第一时间拔尖上前,而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好似十分明确,且行动有序,整齐的往高台上来。
高台之上,除了秦玄明和宣纸以外就只有秦淮。
电光火石间,宣纸已经被秦玄明护在身后,因为今日是喜宴,他当然不可能随身携带兵刃。
沐莞卿和柳宴心几乎是同一时间往前赶来,靠近高台的宾客们有的瘫倒在地,有的抓住一切机会后退,却因为参加这次婚仪的人数众多,就是人挤人一般将高台附近围住。
见情况紧急,秦玄明抓住了供台上的烛台充数,一下击在了第一个冲到面前的黑衣人。
秦淮手里拿着祝词帖,一瞬间就跟丢了魂一样,脑子里只有一个消息。
这次的婚仪不能出错!
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可高台的位置本就拥挤,秦玄明双拳难敌四手,虽然保全了自己,却无法再顾忌其他。
就这样,宣纸渐渐后退,眼看就要摔下去,秦玄明眼疾手快去啦。
与此同时露出了破绽,被一道划伤了后背。
眼看局势不明,秦淮也不敢多想,冲上去就要为三皇兄裆下第二刀。
那长刀上还有残留的血迹,宛如一只大蟒席卷而来。
就当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长刀却在快要挨到他脖颈的瞬间偏离了方向,似是那人有意为之。
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