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吹树梢,月影婆娑,秦淮觉得房中微凉而辗转反侧,她本想唤明月再去拿一床被子,可是想想早先已经让明月回去歇着了,便放弃了这念头。
她缩了缩身子,又把自己裹得更紧,心中一遍一遍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又抱着父皇若是知道会来召见她的希望。
“嗖——”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掠过一般。
秦淮没有细想,只以为是风把什么刮落了,可下一刻就有一根长箭从窗口射了进来,直直的钉在了秦淮的床梁上。
她一惊连忙坐了起来,抱着被子缩到了角落,背后也已经惊奇了一身冷汗。她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大声呼救,还是等着机会逃跑。
很快门拴被人从外头轻轻勾开,秦淮屏住了呼吸不敢乱动。
她今日才回来,这就有人着急要取她性命了?
听着脚步声,来的不止一人,她颤抖着双手躲在一旁偷看,暗夜之中也能瞧见那明晃晃的弯刀。
她心下一紧,根本想不通是谁想要她的命,可在这样危及的时候她也顾不了许多了,手忙脚乱的摸索着周围,但手边能用来自卫的不过一个玉枕头而已。
正当那些弓着身子的黑衣刺客离她的床榻还有几步之遥时,一个白衣身影已经先一步落地,用衣袖甩出去一阵力道,逼退了那些人。
白衣之人转身抱起了秦淮,三步将她稳稳地放到了房梁上,秦淮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就已经用火折子将室内的蜡烛点燃了。
此时秦淮居高临下,看顾白修一身白衣在她正下方淡然的盯着五个黑衣人,她突然就放下心来。
顾白修的武功她是见过的,有他在这些人定然不是对手,她终于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顾白修从后腰间抽出了他的长萧,几个飞身就到了那些人面前。
玉箫出手,衣袂飞扬,顾白修的好容颜又把秦淮的心勾走了,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用的招式,那些人就被挨个制服了。
不等秦淮出声喊他留人,那些个刺客相视一眼,头一歪便已经服毒自尽。
顾白修并没有理会这些躺在地上的刺客尸体,而是再一次登上房梁,把秦淮给抱了下来。
“公主你怎么样了?”
她刚下地,明月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看到面前的一切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秦淮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五个人,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难道是父皇想要我的命?”
虽然秦玄琅已经死了,可是父皇的疑虑还没有解开,证据不足不代表事情有假,若是父皇只是为了安定人心才决定从暗地里出手呢?
她的心凉了半截,没想到父皇竟然对她失望至此……
难道这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也难以抵消血脉的不同么?
“不会,这些人的功夫和着装都不像是宫中护卫,反而像是江湖上不入流的杀手。”
顾白修一边搜索着刺客身上是否有什么信物,一边掰开了他们的嘴查看毒药的剂量,随后开口打断了秦淮的思绪。
明月心急,拉着秦淮先坐了下来,想起了今天的事。
“会不会是是郡主?李家的人也有可能!”
秦淮摇了摇头,分析道。
“她要是真准备用这种方法要我的命,又怎么会大招旗鼓的住在公主府,平白惹人猜忌?而且我今天才与李缺有了口角,若是第二日就出事,他怎么说得清楚。”
从前秦淮的侍卫有百余人,暗卫也有数十,可如今这些人都已经被父皇调走,公主府中也跟着大乱。
想到这儿秦淮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些天她一直都沉浸在失落当中,从未细想过一些事情。
“当初我被困在暗室,你被抓去问话,我却能听到外头的响动。按理说公主府的仆役不少都是从宫里出来的,遇到这种境况必然不会大乱。而从城中雇的人手可能会因为担惊受怕而逃走,万不可能闹出那种恐慌来,我怀疑这其中有人故意策划了这些。”
明月也拧眉思索,跟着应道:“若是二皇子没死的话,这些事都能推到他身上,当日府中的闹剧暂且不说,可现在二皇子已经死了,又有谁要这么迫不及待……要您的性命呢?”
“我骄傲了这么多年,看不惯我的人我可数不过来。”
当初她目中无人,连皇后都早已经看不惯她多时,又何论那些朝臣与嫔妃?
曾经她因为礼部侍郎徐纪元的一句无理之言,就让赏了他两个耳光,也因为安妃的恃宠而骄给了三十板子,她做的那些事可以说是罄竹难书了。
外人看来,如今她是从三皇兄的府邸出来,那就等同于丧失了一切自保的能力。
秦淮明白现在不是追究谁要杀她的时候,这些人今夜若是不回去一定会被人发现,恐怕还会派别人再来……
此时的顾白修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面色如常,似乎在等着秦淮下一步的指令。
她已经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了,虽然她没有清数过库房,但也知道这会儿自己是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出来了。别说养活顾白修了,恐怕连自己也护不好。
第二日一大清早,秦淮就起身去了秦悦的住处,可秦悦的近身侍婢白露却将她拦在了门外。
“我们郡主还没有起身呢,有什么事请还请您在门外稍等。”
白露扯着尖锐的声音,脸子一甩趾高气昂的看着秦淮,不止没有行礼,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
明明是做客,可却摆出了主人家的起势。
这雨季风大,难道要让秦淮站在屋外等她起身么?
秦淮心中愠怒,若是放在从前她早就闯进去拎着秦悦的耳朵将她拖起来了。
不过昨夜她彻夜未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从今天开始她要换一种活法。
她转眼看了看明月也因为自己昨日的告诫而强压怒意,心想自己怎么能不以身作则呢。
“你主子倒是不认生啊,整个院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睡得这样好,果然只有像堂妹这样愚钝的人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吧。”
秦淮故意将话音放大,说秦悦是愚笨之人,就是为了激秦悦出来。
可很显然白鹿却会错了意,她扭着自己那细腰,越发的不给面子。
“以公主您目前的局势遇上再大的事也正常,只是我们郡主此番是来朝见的,不能为您排忧解难。”
合着这丫头以为自己是来求秦悦帮忙的了,看她这高傲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跟着主子策划了昨夜刺杀的。
这会儿秦悦才打着哈欠推开了门,笑道:“哟,堂姐来得这么早啊,原本人家说年纪大的人觉少,原来是真的。”
看她未经梳洗的模样,应该是才起身不久。
秦淮定了定神如实道:“确实是问安,昨夜公主府里出了刺客,就想来看看妹妹这儿有没有被波及?”
“刺客?”
秦悦先是一紧张,随后便想明白了,她就着白露的手踏出了屋子,用余光瞥着秦淮。
“白露啊,想来是有人觉得我们在这儿碍了眼,变着法子要赶我们走呢?”
瞧见自家主子如此说话,白露赶紧巴巴的赶上话茬。
“郡主怕是想错了,您这会儿住在公主府是给公主面子,公主又怎么会蠢到把您赶走呢。再说了咱们侯爷可是陛下的亲兄弟,若您和公主真闹了什么不愉快,这事可小不了。”
恐吓?
竟然用青伯侯的身份来压制自己,秦淮心中冷笑,这主仆两一唱一和好不热闹,既然她们一口咬定刺客的事是秦淮编造的,那她也不必继续问了。
“堂妹多虑了,我正觉得我这公主府空旷得很没个声响呢,本想让明月给我弄两只猴来,如今看来倒是不用花那冤枉钱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悦当然是不肯咽下这口气的,她正要开口却被秦淮再次打断。
“可惜啊,我们公主府没有好饭好菜招待客人了,只有给猴准备的吃食,一会儿我就让后厨的人送来。”
真把自己当猴养啊!
秦悦心里一颤,可要是秦淮真不让厨房给自己送吃的呢?
就在这时她又想到了一件事,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堂姐,昨日我来的时候已经给京城的贵女们都发了帖子,明日她们就会来公主府做客,还请姐姐好好招待。”
闻此言秦淮也惊了,第一时间反问:“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公然召集贵女聚会!”
这好歹是她的公主府吧,秦悦竟然还公然自己召集舞乐,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看到秦淮明显受惊的样子,秦悦奸计得逞般的灿笑。
“堂姐你别怕呀,这一次我用的是自己的名义,只是为了见见曾经的朋友,当然了也是为了集思广益,给太子哥哥定几首悼词散到民间,也好让百姓们看看太子哥哥的生平记事。”
秦淮倒是小瞧了她,还没到公主府的时候她就已经惦记了这么一出,把贵女间的机会安排到了自己的府里,是生怕那些人看不到自己的落魄么!
见秦淮无言,秦悦又加了一把火。
“堂姐,您该不会是要拒绝吧?想当初太子哥哥对您那么好,您不会翻脸无情吧?”
太子对她的好秦淮可从来没感受到过,自小这太子就被养在东宫,一年到头难得见个几次面,每次也都是不欢而散。
如果说二皇兄秦玄琅是小人心性,那这位太子秦玄益就是目中无人。
只不过既然秦悦已经找到了这种由头,她要是公然拒绝,不止在外人眼里坐实了不忠不孝的罪名,就连父皇恐怕会因此更加厌弃自己。可她若是办的好了,这份荣誉也是秦悦的,自己是左右讨不到好的。
“也好,我就看看你对太子有多情深意重,能为太子写出什么花样,可别叫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