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沈念人机灵，又二十八了，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大事。”骆译安慰着他：“再说了，咱俩马上就能去报警立案了。”
“我怕他想不开，”白路生被烟气呛得咳嗦几声：“他有时候爱钻牛角尖儿，好多事儿没人提点着想不开。”
“他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已经经历了很多了，”骆译拍了拍白路生的肩膀：“别太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白路生又狠狠地吸了一口：“要不……”他沉吟了一会儿：“要不我们去调监控吧。”
“你想调全城的监控吗？”骆译挑眉：“路生，你冷静点儿，你要是全看一遍估计最起码十天半个月。”
“我看过了他住的酒店门口的监控，”白路生回忆说：“他是从门口出来，然后上了一辆出租车，那辆出租车把他送到了世贸天桥把人放下，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完全是大海捞针。”骆译靠在沙发上：“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调监控了。……对了，你上这儿来，伯母那里怎么办？”
“请了护工，”白路生说：“姑姑也让我来，让我出来找沈念。”
“伯母都知道了？”
“她就是因为看了那个新闻，一着急就犯病了。”沈念扔掉了手里吸光了的烟：“太突然了，等她醒了我都告诉她了。姑姑很支持。”
“那太好了。”骆译往白路生那边凑了凑：“好事啊路生。那，那你爸妈那边……”
“慢慢说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沈念。”白路生又掏出手机跟沈念打电话。那边已经关机了。自从沈念失踪到现在，他的手机拨号页面早就已经都是沈念的名字了。
白路生把手机丢到茶几上，整个人泄了气似得倚在沙发上。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姿势。
突然，白路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咕噜”一声，是一条短信。
白路生已经修炼出了一听到手机响就整个人弹一下的能力。他从沙发上猛地坐起来，拿过手机。
“怎么了？”骆译看着白路生的表情很奇怪，坐直了些：“是沈念？”
“不知道。陌生号码。”白路生把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给了骆译，拿着衣服站了起来：“是个地址。骆帆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我现在马上去这个地方一趟。”
“这是哪儿啊？”骆译看着那个乱七八糟的地址和附带的一张图片，“这是定位？”
“不管是哪儿，去一趟看看。”白路生拿起衣服：“我现在就去，骆译，你现在去一趟医院，帮我告诉姑姑一声，今天中午我可能去不了了。”
“好，”骆译点点头：“你别着急，开车慢点。”
“没事。”
沈念躺在那张狭窄的小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听着隔壁传来的一声大过一声的来自于女人的娇喘和呻吟。旁边的地上摆着一桶还盖着盖子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这里的墙真的是薄到一定地步了，隔音效果竟然能差劲成这样。隔壁房间的声音效果好的简直就跟那个女人在自己耳朵边叫一样。沈念坐起来，捧过地上的方便面，撕掉盖子搅了搅吃了一口。
墙那边的男女鏖战好像现在也进行到了末尾，沈念耳朵尖，听见了几声关于钱和交易的事情。
沈念：“……”
怪不得，住到这个地方来怪不得不用身份证登记。这要是登记了还不一抓一个准儿。
沈念这几天昼伏夜出的，把自己搞成了一个逃犯模样——他也算是真的逃犯了。
不知道逃的是哪门子罪，以心为形役，画地为牢，说起来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想不开。
旁边房间的人好像已经走了，反正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沈念捧着那桶红烧牛肉面，吹了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沈念眨了眨眼睛，想着自己是不是忘了交房费了。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手上还拿着那一桶泡面，打开了门。
白路生直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沈念，眼圈红红的。脸上的肌肉都在不自觉地抖动，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放在身侧。
沈念一下子愣住了，手上托着的那桶泡面一下子扣在了地上。
“你……”沈念手指蜷缩了几下：“你怎么……”
白路生紧紧地抿了抿嘴唇，声音干涩：“先进去吧。”
沈念身体僵硬的转开了一个角度，白路生侧身走了进去，沈念沉默着关上了门。
白路生进去环视了那个昏暗的小房间几下，拉过沈念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把沈念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整理好往里面放。沈念站在那一桶扣在地上的方便面旁边，呆呆的看着白路生把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好，关好箱子提起来走过来去拉沈念的手：“我们走。”
“……等，等等。”沈念把手背在背后：“你……”
白路生伸在半空的手顿住了，他攥着行李箱的把手，看着沈念，抿了抿嘴：“沈念。”他的声音很低，沙哑的，压抑的，他说：“沈念，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沈念没办法回话，就只是站在原地，低着头。
“我给你不停地打电话，发信息，”白路生看着沈念，手紧紧地攥着行李箱的把手：“这么久我没断过我一直在尝试，微信，QQ，微博，支付宝……能发消息的地方我都发了，可你……你连看都不看。”
“我……”沈念小声的说：“我，我微博登不上了……”
“好了不说了，”白路生使劲儿捏了捏眉心：“我们先回家。”说着，扯过沈念的手臂握住他的手：“回家。”
沈念被那个“家”字触动了，他没有再挣扎，只是轻声说：“我，我今天刚交了房费……”
“住在家里不用交房费，”白路生搂过沈念的肩膀说：“你只需要保证会一直呆在我的视线里面。”
沈念被白路生带回了他在市区的那一栋房子。不是很大，但是重新装修过了，晾了几天之后喷上了桃子味道的香氛，沈念进来的时候在门口呆了很久，直到白路生弯腰把一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然后白路生打开卧室的门，Kii翘着尾巴走过来，蹭了蹭沈念的腿，柔柔的叫了一声。
“我把它接回来了，”白路生拉着沈念的手坐到沙发上：“大夫说了，它就是吃得太多了，以后少吃一点儿就没问题了。”
“你把她关在卧室里，”沈念看了一眼白路生：“不怕她到处抓啊？”
“我在卧室的阳台上放了她的猫砂，”白路生笑了笑：“主要是客厅里有吃的，我怕她吃掉。”白路生把茶几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是刚烤好的苹果干。
“你先吃这些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去洗个澡，”白路生摸了摸有些呆滞的沈念的脸：“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做点儿东西吃。想吃什么？豆角炒肉可以吗？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吃那个。”
沈念呆呆的坐在沙发上，脚边蹲着的Kii轻巧的跳进了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成一个球。厨房里传来了开火炒菜的声音，沈念整个人像是石头一样的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缓慢的嚼着一片苹果干，觉得自己干枯的胃正在慢慢的复活，久违的传出一阵饥饿感来。沈念摸了摸怀里Kii柔软的毛，抱着她站起来把所有的房间都转了一圈儿，然后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白路生做饭。
“饿了？”白路生转身看见沈念站在门口：“等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洗个澡？”
他话刚说完，就被沈念在背后抱住了。
“……先去洗个澡吧？”白路生沉默了一下，拍了拍沈念的手：“一会儿出来吃饭。”
“……对不起。”沈念声音小小的，脸靠在白路生的背后，收紧了手臂：“对不起。”
白路生低头叹了口气，转身看着沈念，手搂着他：“看着我。”沈念乖乖的抬起头来看着白路生，眼睛有点儿血丝。
“说对不起的话，告诉我，哪儿错了。”
“我不该一个人躲起来。”沈念说，他态度很真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还要担心我，真的对不起。”
“还有呢？”白路生抱着沈念，问他：“还有哪儿做错了？”
“还有……不该不接你电话不回你消息。”沈念咬了咬嘴唇：“让你担心了。”
“嗯，还有呢？”
“还有……”沈念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了。低下头不说话了。
“第一，”白路生有条有理：“不打招呼自己就走了，还不给我一个消息，你知不知道还有很多人担心你。”沈念低着头挨训，任由白路生抱着他。
“第二，为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白路生抿了抿嘴：“连身份证都不用登记的地方，你竟然敢住进去。那里面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会发生什么事情你知道吗？你周围住着的……”白路生顿住了，他喘了一口气：“我现在都不敢想象你如果继续住下去会发生什么。你不怕吗沈念？你说，你怕不怕？”
“……当时不怕。”沈念说，声音小小的：“但是现在有点儿怕了。”
“我生气的不止是你一个人跑走这件事，我更生气的是你跑出去之后不知道好好的保护自己照顾自己。你住在那里周围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白路生看着沈念的眼睛说：“我之前见过这类型的案子。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跟家里人闹别扭，离家出走，然后住到你这两天住的那种地方去了。旁边住了一个瘾君子，吸毒成性，把小姑娘给强奸了之后割了她的肾去卖钱买毒品，还让她染上了毒瘾和艾滋病。住在那种地方很难找得到，家里人按失踪报的案，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姑娘都没了半条命。”
沈念在白路生怀里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手臂收紧了，真的是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
“她那样的情况，被强奸了还算是好的，如果单单是那样，毕竟以后还能生活下去，”白路生接着说：“但是没了一个肾，失血过多和细菌感染的后遗症很可怕。还染了毒瘾和艾滋病，就算是救过来了，以后还怎么生活呢？她的家里人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啊？”
“对不起。”沈念往白路生怀里钻了钻：“对不起。我，我以后都不会了。”
“我不用你跟我说对不起，”白路生捧着沈念的脸：“我要你真的认识到你的错误，我要你彻底的改正，我要你以后不许再离开不许再让自己这样危险。记住了吗？”
“记住了。”沈念点了点头，抱住了白路生。
“好了，去洗个澡。”白路生拍了拍沈念的背：“一会儿吃饭。”
“我不想去洗澡，”沈念不松手：“我也不饿，我想跟你说说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是个陌生号码给我发来了地址和定位，”白路生掏出手机：“这个。”
“我也不认识这个号码。”沈念摇了摇头：“是谁啊？”
“不知道，我让骆译帮我定位查了。”
沈念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得：“你在这儿，不用跟白阿姨说一声吗？”
“姑姑已经知道了。”白路生说：“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什么？！”沈念猛地弹了起来：“你……你都告诉阿姨了？”
“嗯。”白路生点了点头：“姑姑住院了。老毛病，不用太担心。”
“你都告诉阿姨了啊？”沈念声音特别小：“那，那阿姨，阿姨她……”
“她同意了。”白路生拍了拍沈念的脸：“别担心，姑姑同意我们在一起，还说了让我找时间带你回家去吃饭。”
“真的吗？”沈念睁大了眼睛：“阿，阿姨她……”
“还叫阿姨啊？”白路生笑了：“叫声姑姑我听听？”
“……干嘛叫你姑姑。”沈念抿了抿嘴，转身走了：“我要去洗澡。”
白路生笑了下，转身接着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