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商场的剪彩仪式是上午十点正式开始,早上七点,工作人员就已经陆陆续续到场开始准备工作了,这次的剪彩仪式非常重要,因为这是薛泽西回国后的第一个大项目,整个云城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这次活动。
就连薛老爷子薛正德都来坐镇了,老爷子什么都不用说,往那儿一站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工作人员更是战战兢兢,一件事情都要反复确认好几遍,生怕出了错。
林煜正跟在薛泽西身边,一边走一边把今天的流程再跟薛泽西确认一遍,薛泽西侧着头很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跟林煜说几句话。
“泽西。”
听到有人叫自己,薛泽西循着声音看过去,薛正德正拄着拐杖看着自己,薛泽西示意林煜先停下来,然后走过去,微微颔首道:“爷爷。”
薛正德拍了拍薛泽西的肩膀,和蔼慈祥的面庞上堆了笑,“好好做,我相信你能行。”
薛泽西对薛正德很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忙去了。
陆致远也早早的来了商场,之前薛泽西说会在剪彩仪式过后,宣布和陆氏合作,薛泽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新闻话题,更遑论这个商场开业是整个薛氏的大事,云城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来这里凑热闹抢新闻,这个时候能和薛氏华盛挂上钩,知名度简直能提高好几倍,对于他那濒危的公司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能不能翻盘,就看今天了。
整个商场上下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陆致远一时之间找不到薛泽西在哪儿,打他电话也一直不通,商场又大得离谱,随便转几下就找不着北了,好不容易按照原路返回,陆致远惊讶的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正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的时候,薛正德看见了陆致远就把他叫了过来。
“亲家。”薛正德对陆致远说:“你找泽西啊,他正忙着呢,你先坐这儿等一会儿。”
陆致远只好点点头,在薛正德旁边坐了下来。
为剪彩仪式专门搭建的高台上,工作人员拿着话筒正在测试音响,还有一个工作人员反复确定一会儿剪彩人员的站位,免得站歪了,拍照不好看。
这时薛泽西走上高台找工作人员叮嘱着什么,他今天穿着极为考究的手工黑色西装,裤脚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里面的白衬衣纤尘不染,黑色的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隆重而英俊。
陆致远在台下简直越看薛泽西越喜欢,深深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一个好女婿,刚一开始他只是看中了薛泽西的家世背景,现在他是很的很欣赏薛泽西这个人,毕竟年轻人像他这么出类拔萃还真是不容易,人老了,看到德才兼备的出色后辈就难免有些感慨,他由衷地感叹道:“薛老,你有一个好孙子啊。”
在薛泽西之前,薛家的掌权人是薛海,薛海这个人行为张扬跋扈,做事横冲直撞,他在任华盛总裁的时候,投资了几个大项目,每个项目刚一开始都弄的声势浩大,结果却赔的血本无归,要不是薛家家底丰厚,只怕早就要被薛海这个败家子给败没了。
可以说,薛海就任总裁的时候,没做成一件好事,也难怪董事们会联名要撤掉薛海的总裁职位,不过也是因此,薛泽西才回国接任了总裁一职。
陆清浅也来到了剪彩现场,她看到商场外围停了很多车,几乎堵得水泄不通,光是找停车位就花费了她好半天的时间,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媒体蹲守在外面,数不清的摄像机对准了商场,要不是有保安守在商场外边,只怕这些人早就冲进去踏平商场了。
这个阵仗还真是有些吓人,陆清浅悄咪咪的趁着没人注意就溜了进去。
一楼大厅里满是忙来忙去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可饶是如此,陆清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高台上的薛泽西。
就像心有灵犀般,薛泽西也突然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陆清浅对他笑了笑,然后穿越人群走了过去。
薛泽西从高台上下来,摸了摸陆清浅的头发,神色温柔,“你怎么来了?”
陆清浅说:“我来看看。”
她知道这次剪彩仪式对薛泽西的重要性,她想见证薛泽西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薛泽西还来不及对陆清浅说些什么,林煜就叫了他一声,“头儿。”
他只好揉了揉陆清浅的头,然后转身跟着林煜离开。
“等等。”
陆清浅跑过去,理了理薛泽西的西装,然后笑道:“好了。”
薛泽西只深深地看了陆清浅一眼,然后忙去了。
十点整,剪彩仪式正式开始,主持人上台说开场白,一段冗长的铺垫之后,剪彩正式开始。
薛泽西站在最中间,手里拿着剪刀,很是抢眼。
陆清浅注意到记者的闪光灯一刻不停地唰唰唰的闪着,心中有一种浓浓的骄傲感。
看吧看吧,我男人就是这么帅。
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她看了看旁边,幸好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傻笑,她翻了翻包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陆清浅突然有点后悔没把家里的单反带过来,不过手机也能凑合着使,她打开相机把焦距对准薛泽西。
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薛泽西的目光越过中间一群闲杂人等,准确无误的落在她身上,眉眼微微含笑,缱绻的神情让整张照片都生动了起来。
以前,陆清浅很少有拍照片的习惯,可是现在她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把薛泽西每一个样子都拍个遍。
刚把手机收起来,就听到外面非常沉重咚的一声,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陆清浅疑惑的看向门口,然后猛地睁大双眼。
商场内的众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齐齐的看过去,然后不约而同的震惊出声。
“天呐!”
“有人跳楼了!”
哗啦一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记者们更是争先恐后的冲了过去,拿着摄像机对着地上还在抽搐着口吐鲜血的人拍个不停。
还有一部分记者,直接冲到最前方高台上,把话筒对准薛泽西,犀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过来。
“薛总,请问你认识跳楼的那个人吗?”
“薛总,有人在商场开业当天跳楼,是和华盛有什么恩怨吗?”
“薛总,请你解释一下!”
一时间,薛泽西脑子里都是此起彼伏的“薛总”两个字,质问的声音排着队传进他脑海里,像是要炸开一下。
薛正德拄着拐杖站起身,先是看了看门口那个在开业当天跳楼自杀的人,又看了看在高台上被记者围堵的薛泽西,事出紧急,谁也没有想到在今天这么一个重要的场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过薛正德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他脑子里立马想出对策,叫来林煜,让保安先护着处在风口浪尖的薛泽西离开现场,然后让工作人员马上叫救护车。
得到新闻的记者们就像是看见了骨头的饿狗一样,红着眼睛把薛泽西当成那块可以果腹的大骨头,死咬着不放,保安费了半天劲才能扒开记者挤进去。
“薛总,先跟我们离开现场吧。”
薛泽西却像没听见这句话一样,眼睛直直的看着台下某处,脸上神情阴沉的吓人,他突然伸手拨开人群,从高台上跳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陆清浅身边。
然后他伸出手,捂住了陆清浅的眼睛。
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看。”
陆清浅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好似在看见跳楼的人那一刻都被冻住了。
这一幕,和半年前,宋宁死亡的场景何其相似。
最近的幸福让陆清浅渐渐忘记了过往的伤痛,她以为心里那道伤疤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变淡,可是直到刚才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过不去的,永远都过不去的。
陆清浅转过身,用尽浑身的力气,像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抱住薛泽西。
对面的咖啡厅里,一个男人看着薛泽西和陆清浅紧紧相拥的场景,不由得冷笑出声,“都死到临头了,还护着那个女人,薛泽西啊薛泽西,你早晚会败在这个女人手里。”
……………………
华盛商场开业当天有人跳楼自杀的新闻呈爆炸性的速度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云城,各大媒体网站头条无一不是这个新闻,热度高的难以想象,简直想压都压不下来。
华盛高层针对这次事件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薛泽西作为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成了众矢之的,会议室里不时地传来拍桌子的声响,听的人胆战心惊的。
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陆清浅还以为是薛泽西回来了,条件反射的从沙发上站起身,却发现进来的人是林煜,眼中的光彩一下子就黯淡下去,她紧张地问:“怎么样?”
林煜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凝重,他拧着眉,忿忿道:“那些保安干什么吃的,有人爬上了商场顶楼都不知道!”
陆清浅沉默下来,她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对薛泽西现在处境非常担忧。
薛泽西是薛卓寒的私生子,本来就不受薛家人的待见,要不是有薛正德护着,只怕早就被薛家人生吞活剥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现如今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那些人逮到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现在播报一条本市最新消息。”
电视的声音引起了陆清浅的注意,她忍不住抬头看过去,电视上是打着马赛克的商场现场视频,主持人握着话筒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薛氏华盛集团商场开业当天,有人从商场高楼跳下,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治身亡,据悉,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死者名为周宇,是建造商场的一名普通工人,死因还在调查中……”
建造商场的普通工人?
陆清浅疑惑的微微蹙眉,商场建造完成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这个人为什么早不跳晚不跳偏偏在商场开业这天跳楼了呢?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博眼球博热度吗?还是另有原因?
她刚想问林煜,却发现林煜的脸色难看的可怕,嘴里喃喃着什么。
陆清浅被林煜影响的也紧张起来,她走到林煜面前,“你认识这个叫周宇的?”
林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揉着额角说:“这个周宇半年前在工地出过事故,中午喝了酒然后在下午干活的时候从楼上摔了下来,下半身摔瘫痪了。”
陆清浅神情微凝,“那当时事故是怎么处理的?”
林煜挠了挠头,把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弄的乱七八糟的,他叹了一口气说:“记不清了,应该是按正常程序工伤算的,就算没有按程序走,他也应该是打官司而不是直接跳楼自杀啊。”
陆清浅抿了抿唇,林煜说得对,一般发生这种事情,对方的目的就是要钱,而不是把自己的命搭上,就算要不到钱,也总会想方设法闹上一闹,把事情搞得大然后再要钱,像周宇这样闹都不闹,上来就跳楼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既然这个周宇都摔得下半身瘫痪了,那他是怎么躲过众多保安和记者的视线跑到楼顶然后跳楼的呢?
这个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恐怕背后另有始作俑者。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开了,薛泽西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很沉,深邃的轮廓绷的紧紧地,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来搭在了臂弯里。
陆清浅见状立马迎了上去,眼里满是担忧的看着薛泽西,抬起手想要触摸他的脸,给他一些安慰,“你……”
薛泽西抬眸看了陆清浅一眼,冷峻的神色有片刻的柔软温存,他握住陆清浅伸过来的手,习惯性的放在唇边轻吻,嗓音略有些哑,“我没事。”
陆清浅心脏像被刺了一下,有一种细细密密的痛,薛泽西这幅样子怎么可能是没事啊,可是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除了一句干巴巴的安慰的话,她好像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薛泽西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对她笑了笑,然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让我抱一下就好。”
陆清浅没有说话,只是鼻头微酸,眼泪压抑着在眼眶打转,她伸手环抱住薛泽西的腰,任由他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林煜见状也不便多留,就离开了办公室。
距离上午的开业跳楼事件已经过去四小时了,现在正是阳光浓烈的的时候,耀眼的光线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在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空气中流淌着细碎的光斑和安静的氛围。
可是下一秒,敲门声打破了这短暂的美好时刻。
陆清浅抬起头看过去,四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其中两个人还穿着警服,为首的男人应该是队长,他亮出了证件,然后说:“薛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比起陆清浅眉头紧锁慌乱不安的样子,薛泽西本人倒是镇定的多,神情波澜不惊,镇定自若,他只是淡淡的扫了警察一眼,然后松开陆清浅。
陆清浅下意识的抓紧薛泽西的衣角,目光微微颤动着看着他,晶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滑落。
薛泽西抬手抹去陆清浅眼角的泪,对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穿上外套,转身走向警察。
警察见薛泽西这么配合,也没多说什么,带着薛泽西就要离开。
“薛泽西。”
陆清浅没忍住喊了他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想再叫一声他的名字,告诉他我在这里,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
薛泽西脚步微顿,他看了一眼警察队长,“可以给我一分钟时间吗?”
警察队长看了看薛泽西,又看了看陆清浅,然后点头说:“可以,不过只有一分钟,也请薛先生体谅一下我们。”
薛泽西点点头,接着转身大步走向陆清浅,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然后低下头。
陆清浅很配合的踮起脚尖,搂住薛泽西的脖子。
薛泽西在陆清浅唇上很轻的点了一下,他在她耳畔轻声说:“等我。”
他只留下这么两个字就离开了,陆清浅看着薛泽西高大却略显萧瑟的背影,用力的握住拳头。
这一次,就换我来保护你吧。
……………………
薛泽西被警方带走调查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饶是特地避开正门围堵的记者走了偏门,也还是被拍到了照片,一时间,网上流言四起。
有人说周宇就是被薛泽西害死的,在工地摔成了残废,薛泽西却一点赔偿都不给人家,活生生把人给逼死了。
还有人说逼死人这种事情薛泽西不是第一次干了,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就曾经因为过于压榨而把员工逼的跳楼,事后却一点歉意都没有,仍旧我行我素,活得逍遥自在。
此外,还有人自称是华盛集团内部员工,专门开了帖子,深扒华盛集团腐朽糜烂的内里,讲述每天在薛泽西的压榨下不为人知的悲惨遭遇,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活生生把薛泽西形容成了传销头子,简直就是没有人性。
以上那些评论陆清浅觉得已经够过分的了,却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
某某个自称是社会学心理学专家的人,利用薛泽西是薛家私生子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说薛泽西这类人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型人格,因为童年悲惨的经历而受到影响,长大后就开始报复社会,这样的人不受到法律的制裁只会继续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在这些网友的嘴里,薛泽西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
看到这些言语评论,陆清浅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忍不住攥紧了手心,胸口郁结着难言的愤怒。
姚静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瞅了一眼陆清浅阴沉的脸色,安慰道:“陆总监,我相信薛总会平安无事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陆清浅揉了揉太阳穴,没有说话。
姚静说:“已经到下班点了,陆总监你也回家吧。”
陆清浅闻言看了一眼表,她竟然都忘了已经下班了,有些疲惫的从椅子里站起身,陆清浅和姚静一起进了电梯。
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一堆记者不是从哪儿冒了出来,把陆清浅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开始提问。
“陆小姐,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网上关于薛泽西的传言是真的吗?周宇真的是薛泽西害死的?”
“陆小姐,你作为薛泽西的未婚妻难道就不知道他在国外做的那些事情吗?还是说你知道却一直包庇他,任由他胡作非为再次害人闹出人命?”
听到这些话,陆清浅的脸顿时就黑了起来,她劈手夺过发问记者的话筒,眼皮微掀,双眸闪烁着锋利慑人的光芒,反问道:“请问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证据吗?”
记者愣了愣,皱了皱眉刚要说话,陆清浅却丝毫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直接一口气道。
“第一,这件事情现在警方都还在调查中,没有定论,你们直接就认定人是薛泽西害死的,难道你比警察还要厉害,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第二,网上说的事情不过都是子虚乌有的传言,你们作为舆论的正确引导者不去挖掘事情的真相,还听信谣言来这里质问我,你还配做一个记者吗?!”
“第三,我相信这件事情和薛泽西无关,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的,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诬蔑造谣恶意中伤他,那就请法庭上见。”
说完这些话,陆清浅直接把话筒扔掉,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记者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追上去。
陆清浅开着车回了家,她习惯性的往薛泽西家走,可是走到门口看到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薛泽西不在家,他正在警局接受调查,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那些警察应该能秉公办案的吧,他们会洗清薛泽西的嫌疑的吧。
想到这里,陆清浅忽然心中一痛,她忽然害怕起来,害怕薛泽西的事情会像半年前的宋宁一样不了了之,她已经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了,不可以再失去薛泽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