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车自天河沿岸经过,李二狗怔了片刻,反应很快的爬起来,直接拦在了前面。
“吁!”
驾驶马车的小厮勒紧了缰绳,很惊险的停了下来,目视着前方拦路的一人一狗,恼怒地大吼道:“不要命了!”
“何事?”车厢里传来一道显得不是那么好听的声音。
驾车小厮连忙回首说道:“回大人的话,一个臭乞丐拦路,小的这便把他赶走!”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胖脸,他眯缝着眼睛瞅向拦路的乞丐。
野狗围着马车打转,时不时地停下来翘起后腿来。
继而心满意足的回到李二狗的身边。
李二狗很是尴尬地瞅了野狗一眼,连忙拍打了一下身上,颇有文士风采的行了个揖,开口说道:“狗子太野,污了尊驾马车,实在惭愧。”
车厢里探出来的那张胖脸很是惊奇的望着李二狗的动作,有些疑惑的说道:“你是读书人?”
寻常乞丐可不懂得这般见礼的方式。
李二狗有些怅然的说道:“曾经是读书人,现在已然不是了。”
他正了正神,再次行礼,说道:“拦尊驾马车,也只是因为肚子饿,虽然刚刚吃了几块馒头,但完全不顶用,不知尊驾车厢里可有吃食?在下绝对不挑,尊驾给啥我就吃啥,也劳烦给我狗朋友一点吃食,万分感谢。”
那条野狗晃动着尾巴,貌似很兴奋。
车厢里的胖脸沉默着,一直在盯着李二狗看,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李二狗心里也有些忐忑,他是真的很饿,虽然他可以丢弃自己的尊严,但也不代表他就完全没有了尊严,他只是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
在李二狗渐渐有些不知所措时,车厢里的那张胖脸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叫范无味,是水镜司的司首,你有没有兴趣入我水镜司当官?”
李二狗傻眼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饿昏了头!?
怎么拦路讨吃食还讨出个水镜司的司首大人?
而且还邀请他去当官儿?
这莫不是见了鬼?
范无味掌管着水镜司,亦是掌管着国库,往国库里充银子便是他的职责,有时自然也需要跑一些地方,按理来说,这些事情是不需要堂堂司首亲自去做的。
但水镜司一开始是戚小然的,哪怕戚小然伏法,水镜司也被重新洗牌,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范无味还真的没有多少能够信任的属下。
碰见李二狗当然是意外。
但莫名其妙的想把李二狗拉入水镜司,却是范无味思考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做出的决定,他自执掌水镜司开始,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摆平了戚小然留下来的诸多麻烦。
做事很不按常理出牌,就算莫名其妙的找个乞丐去当官,貌似对于范无味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虽然接触的时间极其短暂,但范无味却是看出了李二狗身上的优点,只要对他有用,哪怕只能起到很微末的作用,对范无味来说便是好事。
他能够让得李二狗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于是便有孤坟野狗作伴的落魄人,一跃入了庙堂之高,虽然匪夷所思,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范无味入都城以来,除了解决水镜司的问题,便一直都很低调,貌似也有了想要高调的念头。
江听雨举荐范无味任职水镜司的司首之位,自然是有着某种目的,否则远在庙堂之外的小小名不经传的范无味凭什么一步登天,他自是有着非一般的本事。
......
夜,深沉。
有篝火徐徐燃烧着。
李梦舟默默烤着肉,他侧目望向不知道在观察什么的月从霜,忍不住开口说道:“月师姐,你想借我的剑,我借给你便是,但你这是想把我带到哪去啊?”
他心里当然是不想借剑,毕竟不二剑非是寻常的剑,哪能随意借出去,但月从霜明着说要借剑,其实也包括他这个人,月从霜又不说究竟要做什么,李梦舟便觉得很不爽。
月从霜回到篝火旁坐下,随意的捡起一根干柴扔进火堆里,说道:“我不是剑修,虽然我也用剑,但剑修的剑只有在剑修的手里,才是最强的,我借你的剑,当然是要杀人。”
寻常的剑跟剑修的本命飞剑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不在于月从霜有多强,李梦舟有多弱,后者是剑修,那么他的剑就是强过月从霜手里的剑的。
李梦舟很好奇的问道:“你要杀谁?你手里有剑为何不用?难道只有剑修的剑才能杀?”
他似是忽然想到什么,神情立即变得凝重起来,说道:“难道是山外人?”
剑修的本命剑能够对山外人破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换言之,若是剑修自身不够强,就算握着本命剑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算月从霜不是剑修,可只要她足够强,杀死山外人也不是难事。
而且李梦舟也从陆九歌和南笙的口中得知,月从霜一直都在坻水郡里斩杀山外人,基本上坻水郡里大多数山外人都是被月从霜所杀,而陆九歌和南笙她们只是跟在后面捡漏。
若是有连月从霜都杀不死的山外人,那便证明着敌人的修为境界要高过月从霜,如此一来,就算有剑修的本命剑在,也纯粹只是鸡肋罢了。
毕竟这位剑修是李梦舟,他可比月从霜弱多了,若是借萧知南的剑倒还好说。
想到这里,他也直接开口说道:“若是针对山外人,你应该去找萧知南借剑啊,她就在白虹镇里,你何故找我?”
月从霜看着他说道:“我不认识萧知南,而且我要杀的人也不是来自山外,坻水郡的山外人已经被我杀光了,剩下几个在白虹镇里的应该也被你和萧知南杀掉了,但我要杀的人,的确需要借助你们剑修的本命剑。”
“不管是萧知南,还是你,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是剑修就好,虽然萧知南的剑更强,也更合适,但谁让我先遇到了你呢。”
李梦舟默然片刻,问道:“你到底要杀谁?”
月从霜说道:“一名剑修,来自山野的剑修。”
李梦舟有些错愕,说道:“值得让月师姐亲自去杀的山野剑修,恐怕实力不弱吧?”
山野剑修虽然都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剑修,甚至多数连剑意都施展不出来,可也终归有少数的大剑修存在,那么最起码也是四境上品,或者四境巅峰的强者。
这可不是李梦舟能够应付得了的。
而且就算对方是一名山野大剑修,何故非得让月从霜来借剑修的剑来杀呢?
李梦舟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月从霜说道:“剑修的飞剑很难缠,我只是需要借你的剑,制衡飞剑,人还是由我来杀。”
李梦舟抿了抿嘴,说道:“月师姐倒是看得起我。”
月从霜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可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莫非还怕一个山野剑修?”
李梦舟将得烤好的肉从火堆上拿起来,这是他随手打到的一只鸡,很肥,若是被李二狗和那条野狗瞧见,必然疯狂地来抢食。
他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月从霜,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但如果对方很强的话,我就算能够牵制住对方的飞剑,也必然时间有限,若是月师姐不能一击必杀,便也不能怪我没帮上忙。”
说任何事情都是虚的,毕竟李梦舟的修为境界在这里摆着,就算他有实力跟四境上品的大修士一战,可他跟月从霜才第一次见面,又怎么可能暴露所有底牌去帮她,就算离宫剑院和蒹葭苑的关系很好,但跟李梦舟又有什么关系?
若只是牵制山野剑修的飞剑,李梦舟便也无所谓,若是真的遇到危险,他可不会去管月从霜的死活。
月从霜啃着鸡腿,因太烫而有些忙乱的样子倒是丝毫没有蒹葭苑首席弟子的风采,她很随意的咕哝道:“放心吧,你只需要尽可能的牵制住飞剑,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
李梦舟看着面前的篝火,也不是很饿,继续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月从霜,很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那名山野剑修?他得罪你了?”
月从霜说道:“他是坻水郡里目前唯一还在叫嚣着九歌师妹没资格继承蒹葭苑山主之位的人,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在九歌师妹破入四境时,世间关于这件事情的声音便逐渐减少,就算还有些声音存在,但也都在暗地里,既然他叫嚣的很凶,我便去杀了他。”
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犹疑地说道:“认为陆师姐没有资格继承蒹葭苑山主之位的人,不全是因为他们都觉得你才是最有资格的么?现在你去杀人,怕是不好说啊,世间悠悠众口,哪能堵得住?难道你还能把所有说这些话的人都杀掉?”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至少在明面上,那些人是支持月从霜的,而月从霜却要去把那些人杀掉,恐怕月从霜的名声会变得很差。
但是想到月从霜的名声变差,那么陆九歌的资格就变得很名正言顺了,这貌似的确是很彻底的解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