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兰花,盛放在桌案上,搁在干干净净的宣纸上,若是凑近了,还能清晰的嗅到淡淡的兰花香,足见这朵兰花是刚摘下来的。
这些年栾胜为皇帝寻了不少兰花,无一例外都是养在宫里,由专门的宫人看养伺弄。
皇帝对这些兰花看得甚重,谁都不敢有所怠慢和松懈,之前有宫人不小心折断了一朵花枝,以至于被皇帝下令,乱棍打死。
是以,这兰花出现在这里,是绝对不正常的。
皇帝怒然抚着纸上兰花,整个人都呈现出愤怒的神色,谁敢动他的兰花?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敢这样……
然则转念一想,皇帝却愣了。
方才门窗紧闭,这东西又是现摘的,连花萼都新鲜得出汁,又怎么会是宫人放在这里的?何况他临睡前还没有这东西,如今噩梦初醒,桌案上却多了一朵现摘的兰花。
兰花的意义是什么,只有少数人知道。
最直接清楚的,是栾胜。
但皇帝思来想去,栾胜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那么是谁呢?
她的,后人?
“来报仇了?还是……”皇帝骤然心惊,“她回来了?”
消失的人,忽然回来了?
思及此处,皇帝颤颤巍巍的捧起那朵兰花,若有所思的盯着它,一动不动,明灭不定的烛光之下,皇帝的眼神变得愈发慌乱,隐隐带着几分惊恐之色。
“来人!来人,传栾胜,去把栾胜给朕叫来!”
寝殿内,皇帝在歇斯底里的喊着。
寝殿外,苏幕和年修倒挂在梁下,各自心中了然。
下一刻,风吹影动,人去无踪。
落地的那一瞬,苏幕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爷?”年修低唤一声,“督主很快就会赶到,咱还是赶紧走吧!若是让督主瞧见咱们,一准就猜到咱干了点什么。”
苏幕裹了裹后槽牙,“我记忆里所有的东西,都被一一打破,年修,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一出生,爹是假的,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再后来,娘也是假的,亲生不假,但是……脸面为假,身份为假,连那份母爱应该也是假的吧!
毕竟母亲恨着栾胜,宁愿死都不愿承认自己的原来身份。
“爷?”年修低唤,“走吧!”
苏幕点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
待栾胜赶来的时候,皇帝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那朵兰花依然搁在案头,烛光下极尽岁月静好之美。
但在皇帝看来,诡异而惊悚。
“皇上?”栾胜行礼。
皇帝宛若见到了救星,“栾胜你看,她……回来了!”
栾胜一怔,“皇上,您说什么呢?什么她回来了?”
“你看,是她!是她!”皇帝早前面色苍白,病容倦怠,可这一次不是,他是真的有些神情恍惚,眼神迟滞,“朕不会认错的,是她……她回来了!”
栾胜疾步近前,伸手捻起案头的兰花,眉心微微拧起。
很显然,皇帝说这话不是全无道理的,满宫里都知道皇帝的兰花,都是栾胜四处奔走寻来的,一个是九五之尊,一个是东厂提督。
兰花珍贵,谁敢轻易折损?
退一步讲,折损之后自该悄悄藏着,哪儿还敢往皇帝跟前送?
“栾胜。”皇帝忽然扣住了栾胜的手腕,“你说,是不是她?”
栾胜对着皇帝的时候,永远都是温和至极,“皇上,不是!”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是她回来了,要杀要剐都随她。
只可惜,她终是再也回不来了,是他亲手毁灭了所有的光亮……
“是她!”皇帝却是斩钉截铁的反驳,“朕念了她那么多年,是不是真的把她念回来了?当年是迫不得已,朕若不把她送到太子身边,如何能登上皇位?栾胜,你快找找,她是不是又藏起来了?”
栾胜倒也希望她只是藏起来了,哪怕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亦是不错,但现实告诉他,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奴才这就去找!”栾胜躬身行礼。
皇帝摆摆手,急促的催促他,“你快去,朕就在这里等着你的消息!”
“是!”栾胜俯首,徐徐退出寝殿。
奈风行礼,“督主?”
“苏幕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