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番外六
司念一脸茫然地看着镜中的宁婉婉,皱眉道：“父皇的三宫六院里只有儿臣啊,还有,母后,什么叫贴心人？”
宁婉婉猛地转过身,一把握住司念的双肩，定定地看着他,急切地问：“你是说……你父皇没有再过纳妃嫔？”
司念愣住了,似乎不明白宁婉婉的意思,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拂衣,拂衣忙解释道：“回皇后娘娘,陛下这些年的确未曾纳妃嫔，后宫一直空置如今。”
他竟没有纳妃……
那两年前的那些传言……
“母后，您怎么了？”司念见她走神,担忧地摇了摇她的手臂。
她回过神来,强扯出一丝笑意，抬手拍了拍司念的小手，“没什么？母后……”她顿住,喉头一哽，垂下眸，满是歉意地说，“母后只是觉得特别对不住你父皇。”
她该相信他的才对,是她的错，她差点就因此与司湛一别两宽了。
“母后若是觉得对不住父皇，那以后就对父皇好一些。”
宁婉婉欣慰地摸了摸司念的脑袋,笑道：“好，母后一定会你父皇很好很好的。”
“恩”司念重重点头，又继续替她梳起了头。
宁婉婉笑着问：“母后今日是你的，说吧，你想母后陪你做什么？”
司念雀跃地说：“儿臣想母后陪我出宫。”
“出宫？”
司念点点头，“儿臣想要母后带儿臣出宫去玩，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可以走在大街上玩。”
看着司念一脸期待的模样，宁婉婉笑道：“好，母后带你出宫。”她忽地想起什么来，又道，“母后许久未曾见过你太/祖母了，不如我们先去趟宁国公府看往太/祖母，然后母后再带你上街玩可好？”
“都听母后的。”
彼时，司湛因为假死一事，闹得整个朝廷沸沸扬扬，怨声载道的，有几处封地和战略要地纷纷接到小规模动乱的急报。
司湛趁机将那些动乱的地方暗中做了针对性部署，他今日心情甚好，所以又安抚了一番朝臣，朝臣们反被司湛安抚的胆战心惊，生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又要发疯，个个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是以，司湛才得意抽身下朝，急急忙忙地回到坤宁殿，进门一看，空无一人，吓得他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慌忙大喊道：“来人！”
“陛下！”元壁从门外闪身进来，单膝跪地。
“皇后人呢？”司湛急问。
元壁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一起去宁国公府了。”
闻言，司湛的心方落回胸腔里，平复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没跟着？”
“皇后娘娘怕陛下回来不见她人担心，便让属下留下来传信。”元壁又道，“陛下放心，元珠已在暗中跟着。”
司湛心里有点吃味，他这么迫不及待地结束朝政，就是为了赶回来看她，结果她却带着儿子跑出去玩了，总觉得自己被宁婉婉给冷落了似的，语气酸酸地对元壁吩咐：“准备一套便衣，朕也要出宫。”
“是。”
宁国公府。
宁老夫人躺在夙玉堂后院亭子里的躺椅上纳凉，徐氏正坐在身旁替她打着扇。
“太/祖母！”一道兴奋地孩童声音突然响起。
宁老太猛地睁开眼睛，急急地撑着躺椅的扶手要坐起来，徐氏见状，连忙俯身搭了一把手，将宁老太扶了起来。
司念站在后门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宁老太，小脸满是兴奋，看见宁老太起身，提步就冲她跑了过来。
宁老太见到司念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弓腰做出拥抱地姿态冲司念笑喊道：“哎哟，我的小乖乖重孙回来了啊。”她抱住司念拍了一会儿，忙又推开他仔细端详了起来，“快让□□母看看……恩，长高了，也长壮了了。”
“太/祖母可有想念长安。”司念仰着头问。
“太/祖母当然想念长安了。”宁老太笑眯眯地答。
“那太/祖母可还想我母后？”
“你母后……”宁老太老眼一暗，心疼地抚摸着司念的头，叹息道，“我可怜的心肝，你是不是又在想你母后了？”
司念不答，反拉住宁老太的手，往门里指了指，神秘兮兮地说：“太/祖母，你快看，那人是谁？”
宁婉婉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衣，带着长长的白纱帷帽，站在后门槛内，慢慢地揭下帷帽，露出她的脸，热泪盈眶地哭喊道：“祖母……”
宁老太颤巍巍地抬手指着宁婉婉，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婉婉？”
宁婉婉大步垮过门槛，几步而来，进入亭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宁老太面前，“是我，祖母，婉婉不孝，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宁老太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大嚎了一声：“……婉婉啊……我的婉婉啊，你，你终于回来了啊，祖母想死你了啊……”双手抓着宁婉婉的双臂颤抖个不停。
宁婉婉跪在地上，仰望着祖母，五年不见，祖母虽雍容不改，但老了许多，垂暮之气甚浓，她心里愧疚得很，越发泪流不止起来，“婉婉也想祖母。”
宁老太赶紧拉宁婉婉起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宁婉婉满头的白发上，眼里又痛又忧，“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呀？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祖母，您先坐下来，婉婉慢慢跟你说。”宁婉婉扶着宁老太坐到椅子上，丫鬟们见状，纷纷从屋里又搬出来了两张太师椅放在亭子里。
“欸，欸。”宁老太激动地拉着宁婉婉的手不放，归了坐后，一面扭头吩咐一旁的徐氏，“徐氏，快去命人准备婉婉最爱吃的点心和茶过来。”
徐氏笑着起身，“好，我这就去亲自准备。”说着，又冲宁婉婉点头笑了笑，宁婉婉回之一笑颔首。
宁老太随口说道：“自你们当年去了潜南之后，这徐氏倒像个亲生女儿般，对我倒是百般孝顺的很。”说完，她又迫不及待地问，“来来，你快告诉祖母，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婉婉便将这五年的经历挑了一些不那么凶险，但有必要的，说给宁老太听。宁老太听完，一边抹泪，一边叹气道：“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折磨，我可怜的孩子。”
宁婉婉握住宁老太的手，心满意足地说：“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家人的身边，婉婉一点也不觉得可怜。”
徐氏捧了一杯温度适应的茶递给宁婉婉，笑着说：“娘娘也别光顾着说话了，来，喝点茶润润嗓子。”
宁婉婉接过茶，谢道：“多谢徐小娘。”
徐氏连忙起身屈膝欠身，卑恭道：“徐氏万万不敢当皇后娘娘这声小娘。”
宁婉婉腾出一只手拉她坐下，真诚地说：“这些年托你悉心照料祖母，这声小娘你自然当得。”
“那是老夫人不嫌弃，还留着我在身边。”
宁婉婉不由得想起她爹，想起徐氏的处境，不由得叹道：“这事说起来，到底还是我爹委屈了你。”
宁老太忽然道：“说起你爹，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宁婉婉转头，不解地看向宁老太。
宁老太道：“三年以前，陛下一道圣旨赦免了你爹的苦役，原是派了人去恶州接他回汴都，可他却说承蒙圣恩赦免其罪，已是感恩戴德，自是无颜再回汴都，便在恶州开了一家私塾教书，还专收那些上不起学堂的穷学生，听说在那边口碑极好。”
宁婉婉听完后，甚感欣慰道：“他能有如此结局，我也放心了。”
宁老太拉着宁婉婉又聊了许久，人终究是老了，聊个天竟能累得睡着了，宁婉婉看着徐氏动作熟练地伺候着宁老太歇息，心里很是感动，二人又拉着手聊了一会儿，宁婉婉想着时候不早了，还要带着司念去逛街，便起身告辞。
徐氏要送宁婉婉出门，被她再三制止了，徐氏才留在夙玉堂继续照顾着宁老太，宁婉婉带着司念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宁婉婉牵着司念往大门走，刚出二道门时，便见大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流云玉色长袍，虽是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但流水的身姿，皎月的气质，一下子暴露了他的身份。
“父皇！”司念松开了宁婉婉手，高兴地朝门口跑了去。
司湛转过身，一把接住了司念高高举起，原地转了两圈才停下。
“你怎么来了？”宁婉婉走近，笑着问。
司湛半是嗔怪，半是无奈地看着宁婉婉，“朕下朝后未见人影，自然就来寻你们了。”
“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进去？”
“你许多年未见祖母，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她说，朕若进去了，你们又怎能说地尽性？”
“湛哥哥……”宁婉婉很想上去给司湛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当着孩子的面她只能克制心底里的冲动，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句，“谢谢你。”
司湛凤目忽地盈满笑意，凑到她耳边低，压低声音暧昧道：“若想谢我，等夜里。”说完，他故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宁婉婉，直到宁婉婉脸颊烧出两朵绯云来，才抱着司念哈哈大笑了起来，转身边走便说，“走，回宫。”
司念赶忙说：“父皇，母后已经答应过儿臣，要带儿臣逛街去。”
司湛回过身，用眼神向宁婉婉求证，宁婉婉还未从羞赧中平复，只好红着脸点了一下头。
司湛眉飞色舞，看着宁婉婉时，清冽的凤目里落满了星辰，“那好，我们一起逛去。”
汴都街市，彩楼欢门，招旗如云，商铺林立，人流如梭，繁华依旧。
司湛右手抱着司念，左手牵着宁婉婉，穿梭在人流中，司念兴奋的两眼放光，到处东张西望，途径一处玩具铺子时，见门外有两个总角小孩在玩打娇惜，连忙回头看着司湛喊道：“父皇……”
“嘘！”司湛小声对司念说，“在外面我们就是普通人，不能叫父皇母后。”
“那该叫什么？”
“叫爹和娘。”
司念立即从善如流，脆生生地冲他们二人叫了一声：“爹！娘！”
二人笑着点头应了，司念忙指着那两个小儿玩着的打娇惜问：“爹，那是何物？”
二人顺着司念的手望去，司湛笑着说：“那是打娇惜。”
“儿臣……”司念看着司湛，怯怯地问，“我可以玩吗？”
司湛面色微微一凝，却没说话，而是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婉婉不解，接过长安抱在身上问：“长安，你小时候不是有很多玩具吗？打娇惜竟然没有玩过？”她记得在潜南时，司湛恨不得将天下间所有的玩具都买给长安玩，后来回到了汴都后，但凡汴都街市上能买到的玩具，都被他命人买来给司念玩，如今司念为何竟连打娇惜都不知？
“没有。”司念肯定地摇了摇头，望着宁婉婉的小眼睛里有些委屈，“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有玩过任何玩具。”
“湛哥哥？”宁婉婉立即扭头看着司湛求证。
司湛抿了抿唇，半晌后，才看着她道：“你走后，他要学会尽快长大，要学会如何成为一国储君，自然不能玩物丧志。”
“可他还小……”
司湛皱眉打断她道：“可我等不及了。”
宁婉婉一脸震惊地盯着司湛说不出话来。
司湛扶住额角，目露痛苦之色，“可我等不及想要去找你……所以他必须学会成长，才能挑起祁宋的万里江山。”
宁婉婉愣了一瞬，旋即心底又疼又愧，说到底都是因为她。她把司念放在地上，握住他的肩膀，对他温柔地说：“长安，娘教你玩打娇惜好不好？”
“恩。”司念兴奋地连连点头。
跟在身后的拂衣早已抢先去买了一套打娇惜的玩具过来，宁婉婉找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就像当年教司湛玩打娇惜一般，手把手地教着司念玩打娇惜。
司念天资聪慧，几乎一学就会，如同食髓知味一般，司念迷恋上了玩具的乐趣，拉着宁婉婉的手指着那玩具铺子，小心翼翼地问：“娘，我可以买一些其他的玩具回去吗？”
“当然可以。”宁婉婉蹲下来，与司念平视道。
司念却迟疑着回头去看司湛，想必是怕司湛不同意，司湛面无表情地看着母子二人。
宁婉婉却是语气强硬地对司念说：“不用看你爹，娘以后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你不用急着长大，玩一些小玩具无妨。”
司念开心极了，抱着宁婉婉的脖子撒着娇道：“谢谢娘。”
宁婉婉带着司念在玩具铺子里玩了许久的玩具，又买了许多玩具这才出了玩具铺子，一路上，司念拉着宁婉婉的手，指着市面上的东西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宁婉婉皆是一一耐心作答。
司湛安静地跟在母子二人身后，目光柔和，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就这样逛到了天黑，终是逛累了，一上回宫的马车，司念就趴在宁婉婉的腿上睡着了，宁婉婉低着头，一脸温柔地轻轻拍着司念的身体。
司湛坐在宁婉婉对面，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终于开口问道：“这些年，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