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江正初，做吧
那拳头夹杂着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直直砸向身后的那面白墙。
“砰”的一声巨响，柯轲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闭紧双眼，眼角还含着未干的泪珠。
反应了几秒钟，他才呆呆的回头，看向那被砸的龟裂的墙壁，由拳头为中心点，裂痕向四处扩散。
柯轲心脏跟刀搅一样难受，可是他清楚，面前一言不发的江正初比他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他伸手小心的包裹上江正初那微微发颤的拳头，放在自己左心口，丝毫不在意白衬衫上沾染的点点血迹。
“万事有我，你可以软弱。”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弱。
江正初伪装的坚强，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轰然倒塌，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他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响动。
他咬着唇站定在原地，眼眶中漫上水雾，定定的看着面前自己的OMEGA。
“对不起。”他小声开口，猛然将他拥入怀中，似乎只有抱着他，才能感觉不到心脏的疼痛。
柯轲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拍拍这个大男孩的后背，一如母亲在呵护自己年幼的孩童。
谁都有脆弱的时候，爱情不是你强我弱，而是在难过时互相给予支撑，是利刃亦是铠甲。
外面隐隐有鞭炮声，喧闹声，交织在一起，而室内却是一派寂静，过了许久，江正初恢复正常，亲了亲柯轲的额头，拉着他的手站定在那张冰冷的铁台子前。
江奶奶的尸体一片焦黑，找不到半点曾经存在的痕迹，一想到这一幕全都是败江星华所赐，刚刚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内心又重新翻涌上复杂的情绪。
他将脸靠在冰冷的铁台上，吸了吸鼻子道：“奶奶，正初来……”
说到这他顿了顿，背过脸去重新将泪意压下，哽咽着嗓子佯装着开心的样子继续道：“来送您最后一程，走好。”
铁台后就连接着焚化炉，隔着一片厚厚的铁板，都能感受到烈焰的热度。
江正初别过脸去按下红色的按钮，铁台底下装着的轮滑，一点一点将奶奶推向深渊。
他和柯轲都清楚，江奶奶存在在这世上的痕迹将被一点一点抹去，最后只剩下一坛小小的骨灰。
“不要。”柯轲看着这一幕，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落，小小声念叨着，却从来没想过上前阻拦。
“走吧。”江正初看着这样的柯轲，拉了他一把，率先走出了告别室。
殡仪馆后山安置了许多佛塔样的建筑，里面烧着烈火，能够烧些物件，以告慰远去的亲人。
江正初买了些祭奠用的物品与柯轲一道蹲在炉子前，沉默的烧着。
机械而麻木的动作完成，再次站起身来时，就连太阳都落下了山头，两人便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从殡仪馆后山上下来。
一路沉默着开车回家，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柯轲趴在江正初胸膛上轻声说：“你能跟我说说奶奶吗？”
江正初一愣，他正在努力回避这件事，但柯轲问起，他还是迅速从脑海里提出了许多与奶奶相关的记忆。
“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我的母亲患有OMEGA抑郁症，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小时候她抱不动我，又怕我到处乱跑，就拿跟棍子跟放羊似的看着我。”
想到年幼的江医生，被奶奶拿着棍子驱赶，柯轲忍不住趴在他胸膛上笑了笑。
“奶奶人很好，你跟她接触应该也清楚，因为母亲跳楼的事情，她怨自己没有照顾好那个儿媳，又怨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她为了惩罚自己，从老宅里面搬了出去，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
“她对我真的是没话说，我小时候不爱和人凑在一起，经常一个躲在小角落里，等人全部都走干净了才会出来。我早能够自己回家了，她还不放心，一定要到学校门口接我。”
“我那时候不懂得体谅她，经常按自己的性子躲着，她就一个人在偌大的校园里走，一边叫我名字一边找。等我觉得人走得差不多了，自己出来时，她也不会训我，只会摸摸我脑袋顶。”
“很奇怪，我这性子，在世界上就只不排斥你和奶奶……”
说到这他停住了，月光在他眼中反射出晶莹的泪光。
“我没有奶奶了。”他后知后觉的说道：“再也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包容我，爱我。”
他没有哭，可是那种大过于心思的感觉让柯轲的心脏也跟着刺痛起来。
“你还有我。”他撑起身，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亲。
江正初拍拍他的头：“柯轲，这不一样。柯轲我真的好恨我自己。我恨我在江星华那畜-生面前没有坚持，你说讽刺不讽刺，奶奶不是死于病痛，而是死于她一直疼爱的儿子手上。”
“这不是你的错。”想到今天殡仪馆的那一幕，柯轲心中一酸，想掉眼泪，又怕勾起江医生的伤心事，强撑着将泪意憋了回去。
“我能想象到那场景，她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江星华离开，火星在她身上燃起，她想呼救，想逃离，可是中风让她说不出话，喊不出声，不能下床，她只能无助的在火光里发出哀嚎，最可笑的是，偌大一个宅子里，没人能够听见她的声音。”
“她就这么孤零零的待在那里，华美的囚笼里，看着火舌吞没自己，失去意识。”
“别说了，别说了。”仿佛能够听到他的讲述重新还原出江奶奶离去时的无助与恐惧，柯轲泣不成声，拉着江正初的手臂哀求道。
“你能想象吗？她在那宅子里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如果不是火灾会危害到老宅其他房间，或许哪一天，奶奶死在房间里都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就任那尸体在那腐烂，发臭……”
“不会。不会的。”柯轲伸手去拦江正初的嘴巴，却发现他眼睛里不见任何光亮，黑暗得像今晚的夜色，叫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哭了呢？”他的哭声总算唤回了江医生的怜悯，他伸手抹去柯轲眼角的泪珠：“别哭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难受！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奶奶也不想看见你这样！”柯轲突然发狠似的甩开江正初冰冷的手，大声朝他吼道。
江正初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神色不见任何波澜，他温柔的拍了拍柯轲的头顶道：“睡吧，晚安。”
“江正初！”这是柯轲第一次喊江医生的全名，还是用这种语气。
他猛然起身翻身坐在江正初身上，压制着他的动作道：“江正初，做吧。”
【作者有话说：再次感谢墨樊小天使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