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不甘心的承认，尽管已经很慎重了，但他似乎还是太小看鬼傀儡了。
无论是之前的凌也，还是现在的聂立轩，一次又一次的，他和人妖两族，都被鬼傀儡一族玩弄于股掌之间，从头到尾都没能占得先机。
就在顾茗心念电转，想通这一切的同时，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忽而开口了。
他的嗓音很低沉，带着一丝淡淡的喑哑，沉声道：“大人命你赶紧离开，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人一开口，顾茗就怔住了，就算音调和语气上有些不同，但他还是一听就能分辨的出来，正在说话的这个男人有着跟靳丞一模一样的嗓音。
他立刻想起那个假扮成靳丞的模样，四处招摇撞骗的鬼傀儡，手里的剑一紧，当即就想跳下去，却听聂立轩说道：“那两人怎么办？”
顾茗的动作顿住了，他循着聂立轩的视线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被束缚在空地上的千乘和谢疏陵。
千乘的脸色很苍白，唇畔带着血迹，却还是把谢疏陵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聂立轩。
披着斗篷的男子看了一眼千乘和谢疏陵，压低嗓音，轻声跟聂立轩商量着什么。顾茗放轻动作，极其缓慢的靠近千乘和谢疏陵所在的地方。千乘和谢疏陵落到鬼傀儡手里，他不敢托大，只能先想办法想把人救出来，再对付那两只鬼傀儡。
就在他即将接近目标的时候，脚下的枝桠倏地一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畔。
156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
树叶发出一声扑簌轻响，树下的两只鬼傀儡同时停下交谈，仰头看去。
细微的晃动后，茂密的枝叶恢复了平静，刚才的响动似乎只是路过的风留下的痕迹，并没有什么异常。
聂立轩收回视线，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树下两人再次交谈起来，而在树上，顾茗死死压抑住剧烈的喘息，睚眦俱裂的盯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那是靳丞，却也不是靳丞。星目剑眉的男人看起来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顾茗却能从对方扣住自己咽喉的手掌上感觉到浓烈到骇人的鬼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才离开了短短片刻，靳丞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是说……靳丞是被鬼傀儡取代了？不，这不可能，鬼傀儡的取代不可能完成的这么快，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一个过程才对……
短短一瞬间，顾茗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猜测，他抬起持剑的手，蚕延修长的剑身搭上男人毫无防备的颈项，哑声道：“……你是人是鬼？”
靳丞把所有情绪都压抑在深不见底的黝黑瞳眸中，专注而认真的看着青年秀丽的面容，低声道：“我是人。”
听到他的回答，顾茗的手指反而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咬紧牙关，下颌绷出一道锐利的弧度，蚕延剑尖上倏地腾起一层鎏金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着。
靳丞没有躲闪，也没有惨叫，男人的神情仍然平静——蚕延完全伤害不到他，因为他的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怎么可能……”顾茗怔怔地低喃道，“你怎么会……”
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这么骇人的鬼气？如果是被鬼气侵袭，那蚕延也应该能把鬼气拔除出来才对，可蚕延却拿靳丞毫无办法……鬼气像是自然而然的与那副人类躯壳融为一体似的，完全没有显露出任何破绽……
看着男人隐隐泛着血色的瞳眸，顾茗突兀的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蚕延缓缓下滑，颓然垂落在青年身侧。
靳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靳丞沉默的看着怔怔出神的顾茗，缓缓松开钳制着青年的手掌，低声道：“现在可以安静听我说了吗？我会解决掉下面那两个鬼傀儡，除妖师协会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来支援，你带着千乘和谢疏陵，赶紧离开这里，去跟他们会和。”
顾茗抬眸看向他，哑声道：“……那你呢？”
“我不属于你们的阵营，我必须离开。”
顾茗颤了颤，固执的拉住他的衣角，仰起脸来说：“可你是人类，你不需要逃走。”
他不知道靳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算男人遍身鬼气，就算男人身份成谜，他也还是舍不得放开指间的这一点牵绊。
若是他松开手，靳丞就一去不回了怎么办？他该到哪里找回自己的爱人？
顾茗的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靳丞的目光划过青年修长的手指，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勾起唇角，放柔了嗓音道：“小茗，你要听话。”
男人俊朗的五官罕见的柔软下来，低柔的眉目化作流光般温雅的弧度，恰到好处的与记忆里的浮光掠影重合，似是别无二致——
——“小茗，你要听话。”
记忆中，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出这句话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顾茗眨眨眼，终于缓缓放开手，嗓音仍然喑哑，却染上一丝寒凉，轻声唤道：“……慕凌熙。”
只有慕凌熙曾经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绝不会记错，因为……他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