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离这话说得有些暧昧。
至少在阮舟摇的耳朵里听起来是这样的。
袁秉那边探查消息探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传来讯息,说范飞平此时应该是在安青城的满月宗。
阮舟摇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满月宗里的那面浮生镜,相信江映离也是。
“……师弟。”袁秉在传音符的那头道,“范师弟也不知去满月宗干什么,蓬莱与满月宗和咱们太衍的关系向来不错,你去了解了解情况,也好。”
江映离应声,便关了传音符。
阮舟摇漫不经心地道:“范师伯去满月宗应该是为了浮生镜吧,听闻先前蓬莱弟子便出入过满月宗,范师伯莫不是先派了人去踩点?”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了阮舟摇口中的“踩点”二字。
阮舟摇对蓬莱的偏见根本不加掩饰,尤其是对范飞平。
阮舟摇见他没搭话茬儿,便又道:“这里离安青城还有不小的距离,师尊准备怎么去?”
若是江映离一人,自然可以御风而行,但阮舟摇还未结丹,带着他飞行千里恐怕等没到地方他就直接咽气了。
“……尽早吧。”江映离道,“若为师没记错的话,城外应该有大型的传送法阵。”
阮舟摇欣然同意,并在启程之时,还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尊应该带了足够的灵石吧?”
像那样大型的传送法阵,耗费不小,便是太衍山的前辈们也不会那般奢侈——当然,他们能直接御风,也不必使用传送法阵。
江映离只道:“你放心便是。”
出了宁云山,直接便踏入石当州的地界。
又一番旧地重游,但因为江映离并未带他入石当州繁华的地界中去,阮舟摇只在心中琢磨了一番石当州这三个字,前世种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面上却半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去了当地的码头,直接交付灵石,江映离付了不少上品灵石,收灵石的修士则将其中一些上品灵石捡了出来,安在那传送法阵之上。
整个阎浮提这样的传送阵一个州也不过两个而已,石当州的这个传送法阵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启用了,便连脚下的纹路看起来都有些黯淡。
不过,当灵石安好,阵法启动之时,玄妙复杂的符纹们便都活了过来。
江映离站在法阵右侧一个小圈里,并让阮舟摇站在左侧。刹那间阮舟摇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将他从头到脚挤压成了一个饼,头晕眼花……眨眼却就到了安青城中满月宗的山脚下……
“……”
阮舟摇这回没有干呕。
修为修到渡劫,距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破碎虚空,撕裂空间也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
传送法阵便是变相地在各个空间点跳跃,只不过人力终有限度,不如传送法阵这般轻而易举。
江映离本想等自己的小徒弟干呕完,但见他面上只是稍有不适,并未特别难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是难受的话,你可以吐。”
吐出来,往往就会好过很多。
阮舟摇摇头道:“不是很难受。”
他之所以受不了御风,只不过是因为速度太快,超出了肉身的限度,传送法阵并非如此——他才没江映离想象的那般柔弱。
江映离见他是真的不难受,便也没有管他。
满月宗位于群山之中,抬头间遥遥可望。
江映离领着自己的小徒弟站在山脚,看着石阶,一时竟伫立在了原地。
阮舟摇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他,道:“师尊在怕什么?”
江映离淡淡地道:“什么怕什么?”
阮舟摇道:“师尊是不是害怕范师伯真的参与了那些事?”他假意为范飞平说话,道,“其实纵然师伯真的参与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怎么知道异戊阁会如此龌龊?”十分地义正辞严,“……我相信师伯若知道真相,绝对不会同流合污的!”
江映离看了阮舟摇一眼,那一眼莫名有些古怪。
阮舟摇不过眨了一眨眼,江映离却已将视线转开,淡淡道:“我们上去吧。”
一望几乎没有尽头的石阶,两人一步步踏了上去。
此时的满月宗和一年多以前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一路上仍旧是没见着几个人,只那石碑——伫立在石阶尽头,山门面前的石碑,除尘阵法还是崭新的。
“……”
看起来是没出什么事。
江映离轻车熟路地进了满月宗的待客大厅,见洒扫弟子正在厅内打扫。
满月宗的一切摆设仍如从前一般,像个普通凡俗富庶之家的宅院。
洒扫弟子显然是认识他们的,一见他们便立刻将扫帚放在一边行礼。
“小辈见过仙长!”
江映离抬手道:“免礼。”他颇为和缓着语气道,“你太师叔呢?我方才进来,并没有看见他。”
洒扫弟子连忙道:“太师叔他在守山大阵外给蓬莱仙长护法——仙长现在就要去见他吗?”
难道范飞平想尝试征服浮生镜?江映离沉吟片刻,道:“你带我们去吧……”
洒扫弟子忙理了理衣衫,为江映离和阮舟摇引路。
孔平正坐在守山大阵的结界前——许是因为这次他有了经验,所以还搬了个小板凳,非常凡人样闲散地坐在那个小板凳上……
江映离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孔平都还没发现他。
他闭着眼睛翘着腿,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哼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调子,一边哼一边抖腿。
洒扫弟子非常尴尬,俯身过去,轻轻地晃了晃孔平:“太师叔……”
孔平一个机灵,差点没从凳子上翻下来。
他一抬眼就瞧见了江映离,眼睛睁大,仿佛过度惊讶失声了似的。
江映离先向他见礼,道:“孔宗主,打扰了。”
孔平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他有些高兴地道,“仙君是来取浮生镜的吗?您许久不来,我都还以为您忘记了!”
阮舟摇小天境后并未结丹,甚至在太衍大比之后都还没有结丹,江映离取浮生镜的日子,便一直往后推了。
“……其实我们师徒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取浮生镜。”
“啊?”孔平疑惑道:“那仙君是来做客的吗?”他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道,“宗内简陋,只要仙君不嫌弃我们怠慢便好……”
江映离道:“其实……”
阮舟摇打断了江映离的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孔宗主,您在这守山大阵外坐着,莫不是在为什么人护法?”
孔平情不自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差点儿把这事都给忘了。”他对江映离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蓬莱的范仙长在里面,他想借浮生镜一用……”
江映离蹙眉道:“他可说他借那浮生镜是为了什么吗?”
孔平眨了眨眼,道:“听闻是为了给仙君一个惊喜……”
江映离道:“给我?”
孔平点头,道:“范仙长新得了一把琴,似乎也是神器,因那神器难以驯服,他只得借用浮生镜的力量克制琴音……”
阮舟摇道:“这与我师尊有何关联?”
孔平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仙君的寿辰快到了吗?范仙长这是想把神器送予仙君作寿礼……”
阮舟摇目光一暗,瞬间便去看江映离。
江映离目中似也有些波动,但他却摇了摇头,还挺淡定地道:“我从不过寿辰……”
孔平道:“这不是范仙长……他,他一点儿心意吗?”
若不是范飞平提及江映离,孔平恐怕也不会这么爽快地就让他借浮生镜。
满月宗虽然没落,但是浮生镜是当年宁招玉付出极大代价才得来的,若是人人都来借镜一用,那么他们满月宗烦都烦死了。
“……阎浮提有琴类的神器吗?”阮舟摇道,“我好像没听说过。”
孔平道:“其实是不是神器范仙长也不确定,不过那琴的琴身是用扶桑木所制,蝶纹焦尾……”
江映离立刻看向了阮舟摇,阮舟摇道:“——蝶纹焦尾?”
孔平道:“是啊。”他颇有些感慨地道,“听其音,可感万物之情,范仙长在我面前弹奏过一曲,绕梁三日不绝,万山群鸟来朝……”
江映离道:“这恐怕是神器紫凤萧的伴生……”余光仍在阮舟摇身上,江映离不免琢磨起小徒弟当初杜撰蝶纹焦尾琴是不是真知其事……
阮舟摇到底从哪知道这种连他都不清楚的事?若不是他还没到结丹期,他真想趁此机会骗他进浮生镜转一圈……
阮舟摇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孔平道:“仙君来此正好,范仙长已入浮生镜五日了,他临入前曾叮嘱我不要入内打扰,当时我便怕他出不来,现下你来了正好!”他将守山大阵打开,道:“仙君可先入内护法,若无隐私,再唤我同入。”
江映离沉吟道:“如此,也好。”他示意阮舟摇道,“阮错,你留在外面。”
阮舟摇却道:“范师伯那样的秉性,想必也没有什么要让小辈避讳的。”他对上江映离的眼,道,“师尊,我也想再看看浮生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菌去复查了,回来没设闹钟,结果一觉睡到天黑,迟更了,抱歉,抱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