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飞平曾对他百般折辱,身心俱摧!然而这毫无根由的话,便是说了江映离也不会相信。
阮舟摇沉默半晌,终于道:“我只是不喜欢……”
江映离冷冷道:“无缘无故,你的不喜欢倒轻易得很!”
阮舟摇手指收紧,握了握拳,用一种既有些黯然又有些失落的眼神看了看他,低下头,道;“……我只是不想走……”
江映离盯着他垂下的眼睫,深吸了口气,涌起的火气渐渐就都散去了。
如若阮舟摇一直和他刚硬下去,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送他走,但他一旦软下来,江映离已倾斜的天平却不由自主地又正了些回来……虽然在梦魇链中被孟航一所触动,然而孟航一的性子向来不得他的心,他又曾那么想要对阮舟摇好……
如若真把阮舟摇送走了,他曾经承诺过不再让人欺侮他的誓言,似乎都变成了一纸空话。
“师尊……”孟航一有些忐忑地看着江映离,生怕江映离改了主意。
江映离抿了抿唇,道:“你们都出去,为师再考虑两天。”
孟航一有些恐慌地睁大了眼睛,江映离又对阮舟摇也道,“阮错,你也出去。”
挥了挥手,一道水灵力便挥出衣袖,轻柔地将他们推向门口。
孟航一不敢再说,与阮舟摇一同出门。
阮舟摇刚一出门便见孟航飞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而范飞平则用些许冷漠的眼神瞧着他,冷笑了一声,道:“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
阮舟摇深知这时并不是和他起冲突的时候,回了一礼,全了礼数,便出了门去。
孟航一看看范飞平又看看阮舟摇,追了上去。
“……阮大错,阮大错!”
阮舟摇听见追近的聒噪声音,有些不耐烦地反手推了人一把,差点没把人给推到湖水里。
孟航一“啪”地一声一只脚就踩到冰冷的湖水中了,好不容易站稳,眼见自己裤腿都湿透了,颇有些生气地道:“阮大错,你竟然推我!”
阮舟摇淡淡道:“对不起,我没看见。”
孟航一不擅长运用火灵力,一边抱怨着一边试着用水灵力把水汽给逼出衣裤。
阮舟摇再踩上了一块卵石,往瀑布那头的亭台处去。
孟航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阮舟摇极力将自己的杀意压下,手指骨都发出了“咔咔咔”的声响。
孟航一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两只须弥戒子,还有几个储物袋,道:“阮大错,这些……都给你……”
阮舟摇瞧了一眼,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孟师兄’,你这是想干什么?”
孟航一小声地道:“我把这些都给你,你和师尊说,你去蓬莱……”
阮舟摇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凭什么?”
孟航一道:“……你不是说蓬莱不错吗?我不愿意去,那你……”
阮舟摇冷冷道:“我是说蓬莱不错,但你也听见了,我说我不喜欢蓬莱!”他甚至向孟航一走近了两步,吓得他反射性地后退了两步,“……孟师兄,你的范师伯可是听见我说不喜欢蓬莱的话了,怎么,你还想把我推入火坑吗?”
孟航一道:“范师伯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在被他逼入角落前矮身一躲,险险避开了阮舟摇的锋芒……“你都在师尊身边这么久了,而且,你又不喜欢师尊……”
“谁说我不喜——”阮舟摇瞳孔微缩,猛地沉下了脸,止住话头,露出了个“你找死”的表情。
孟航一微微一怔,却是道:“你对师尊的态度一直都很差,我比你听话多了。”
阮舟摇几乎要被他气笑了,重生前这段日子,他依稀记得自己是时常惹江映离不高兴,但江映离毕竟是他的师父,他虽然闯祸闯的多,对江映离还是有所敬畏的——更别说那些祸除了偷吃御宗灵兽以外许多事都是孟航一挑起来的,他是江映离的关门弟子,若非孟航一对他敌意那么大,太衍弟子们又怎么可能会专门针对他呢?
孟航一道:“你不喜欢被师尊管,我喜欢被师尊管,你把我挤走,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你刚才说什么?”
孟航一道:“我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忽然反应了过来,有些懊恼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师尊才不是茅坑……反正,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如果你愿意去蓬莱的话,我可以把我的须弥戒子都给你……”
仿佛想要诱惑阮舟摇,孟航一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了不少好东西:各种高阶丹药几大瓶子几大瓶子,各种法器符盘一堆一堆……封存着高阶灵草的玉盒堆得有小山一样高,高阶炼器材料,璀璨夺目的碧玉蚕丝……
最后他甚至掏出了一大堆的上品灵石,并且还指了指他的须弥戒子,骄傲地道:“里面还有很多!”
阮舟摇早知太衍山除了江映离抠门以外,其他的人对未来的下一代都有几分宠溺。
这里面的东西只消一样在阎浮提都是宝贝,而他眼也不眨就能掏出这么多,甚至还面不改色地想要全都送给他——这固然有孟航一不知世外行情的因素,却也有更大的原因,是太衍山的几个前辈都将他宠得过头了。
“……你以为,我若是收下了,这些东西就都能是我的了吗?”阮舟摇冷冷地道,“怕是被师伯他们知道了,还要训斥我一顿。”
孟航一有些着急地道:“我们偷偷地,私下里不就好了?”他从自己的须弥戒子中摸出了一颗水魄珠,道,“除了这颗珠子以外,你要什么都能拿去,阮大错,你就替我去蓬莱几年吧,师尊才刚对我好些……”
阮舟摇打断他道:“你不是说他对你好吗?那你不如安安静静地等消息,说不定,不用你贿赂我,你的好师尊就已经把你留下来了。”
孟航一也不知被他哪句话给惊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阮舟摇也没心情待在这亭子里,摘了一片叶子,往水上一扔,踏波而去。
孟航一看了他的背影半晌,仿佛才回过神来,将自己的东西都又收拾回须弥戒子里……
……………………
阮舟摇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江映离未入居室,而是挑灯坐在窗边小几旁等了一夜。
腹内的灵力一到晚上又变得有些活泼,孟航一几次偷偷地起身偷窥他,江映离虽已察觉门扉后的那颗脑袋,但是他却没有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师尊。”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阮舟摇还没有回来。
孟航一终于忍不住从自己的蜗壳里爬了出来,磨磨蹭蹭地凑到了江映离的跟前。
江映离闭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压下心内的烦躁:“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已经放假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孟航一有些心虚愧疚地道:“昨天阮大错可能是被我气走了……我就是想我能留下来……”
江映离目光一动,却摇了摇头,道:“……不关你的事。”
孟航一有些难过地道:“阮大错以前,和师尊的关系没有这么好……”他道,“如果我去了蓬莱,师尊是不是会对他越来越好,然后都忘了我?”
江映离道:“不会……”想起那梦魇链中的场景,忍不住道,“为师不会忘了你的。”
孟航一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师尊想把我送走,师尊一向都不喜欢我……”他似乎极力想要忍住眼泪,但是眼泪却流得不停,擦也擦不干净,“师尊现在对我好些,但是还是更喜欢阮大错……”
江映离想打断他:“航一!”
孟航一却仿佛发泄似的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收我为徒,可是都这么久了……我都已经是你的徒弟了……”他近乎哽咽地控诉道,“师尊就不能不那么偏心吗?我若是像阮大错一样陪在你的身边,绝不会像他那样顶嘴不听话……”
在阮舟摇煞气发作之前,阮舟摇的确也不怎么听话,只不过,江映离知道阮舟摇的惹是生非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孟航一,而因为孟航一实际上是尹剑持在教导,所以他并没插手过教育孟航一的事……
孟航一显然也知道江映离知情,继续道:“我和阮大错打架,你每次都只把阮大错拎走……师伯说你教训阮大错教训得很厉害,可我知道你是把他当徒弟,当内人!你从来都不看我一眼,可我明明也是你的徒弟……”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道:“‘内人’不能这么用。”
孟航一仿佛被触到什么点一样,一下子就哭出了声,道:“师尊你偏心!”爆发似的越哭越大声,“……师尊你为什么这么偏心,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江映离手指一颤,终于站起了身,犹豫了一下,尝试着把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孟航一本是要推,还没推开却又生怕江映离反悔似的紧紧地抱住了他。
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滚烫的泪水仿佛能透过衣料烫到他的皮肤似的。
江映离拍着孟航一的背,听他哭得近乎上气不接下气……
全太衍都愿意宠着他这个弟子,他从未想过缺他一个竟能让孟航一委屈至此。
说起来,孟航一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没多久便软磨硬泡地要当他的弟子,那个时候孟航一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现在都不太明白……他只是觉得这个弟子任性,且有些说不听,虽然按上任掌门的意思收下了他,但不过是从他心意挂了个名罢了……孟航一本就不适合主修剑道……
孟航一在江映离肩膀上哭得直打嗝,江映离便一直抱着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
阮舟摇久违地住了一回自己的山头,回到太衍云巅时,便见近水楼台大开的窗内,那俩师徒四下无人抱得亲热。
阮舟摇在窗外站了许久,许久……
江映离似有所觉,扭头看来。
窗外流水潺潺,花落无声,却哪里还有阮舟摇的影子?
…………………………
“……我可以替你去蓬莱山。”
隔天,晌午。阮舟摇主动找到了孟航一,甚至还带着一抹让他受宠若惊的笑容,道,“只不过,师兄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孟航一喜从天降,几乎要被这馅饼给砸晕了!“只要我有的——不,我,我没的我也可以努力帮你找来!”
阮舟摇摇头,道:“不,我不用师兄去帮我找什么珍宝异器。”他用一种特别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我只是喜欢蝶纹焦尾琴,现在就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孟航一即将被坑!追妻火葬场前置条件二即将达成。
关于孟航一,他是个熊孩子,比较单纯,但也很熊……而熊,是要付出代价的。
今天仍旧是躺在病床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