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舟摇阴阴地看了孟航一一眼,虽然未在江映离面前说什么,但心中却重重地记下了一笔!
说起来太衍大比虽然足够安全,可是出意外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孟航一如此自大,若是一个不小心……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江映离的目光转向了他。
阮舟摇非常迅速而又自然地垂下了眼去,不让自己露出更多马脚……
江映离皱了皱眉,忽然对孟航一道:“航一,你今日,先回去。”
孟航一正是高兴的时候,闻言也只是一愣:“啊?”
江映离平静地道:“你若怕独自一人,等明日,我让阮错搬去和你一起住。”
孟航一打了一个哆嗦,道:“不,不用了……”他看了阮舟摇一眼,十分拒绝。若与阮大错同住,那他还宁愿自己一个人睡……
江映离便又道:“今日,你先回去!”
听出江映离话中的不容拒绝,孟航一见他紧盯着阮舟摇,目中有几分冷色——看起来是阮舟摇惹他不高兴了,孟航一登时识相——本来也不愿意和阮舟摇睡,抱着自己的枕头离开。
阮舟摇暗道不好,尽量自然地躺到了床上……
“师尊,我们继续睡吧……”
江映离却把他拉了起来,半强硬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阮舟摇:“……”
江映离:“……”
四目相对,阮舟摇睫毛微颤,垂下眼帘道:“师尊这是干什么?”他抚上江映离的手指,慢慢地把他的手指给薅了下去……
“……弟子曾在小天境外被恶徒调戏,那些流氓调戏人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捏别人的下巴。”
江映离却冷冷道:“阮错,你刚才起了杀意!”
阮舟摇露出吃惊的神情,这吃惊的神情甚至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茫然。
江映离自他受伤后,就少对他发过脾气——他近乎是纵容他到了温柔的地步,连带着对孟航一似乎都有些温柔了起来。如今,他却又用这种冰冷的语气,道:“为一时之气一时之争而起杀念,阮错,你太让我失望了……”
阮舟摇知道自己不该生气,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生气。
可是怒火不受他控制,几乎从他心底壮烈地燃烧了起来。
江映离懂什么?江映离他什么都不懂!!过去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地对他指指点点——他凭什么?!
江映离发现他的怒火后,更加有些失望地道:“阮错,你……你怎会如此顽劣……到底是因为极乐门,还是因为你自己——”
阮舟摇瞳孔微缩,扭头,侧身背对着他。
江映离沉默看着他的背影,将屋里的灯灭了,再未发一语。
“……”
“……”
静默。
静默在今日的太衍云巅,倒似更让人难以忍受了一些。
孟航一已离开,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然而现在的情况好像还不如孟航一在的时候,江映离盘腿坐在床榻外沿,阮舟摇躺在床里,收紧了拳头……
说来可笑,哪怕他当上三界至尊,江映离常挂在嘴边的也是这两个字:“顽劣”。
整个阎浮提都寄希望于太衍山的映离仙君,希望他能够将自己曾经的徒弟诛杀。
然而江映离做不到——兴许不是不想,而是没有那个能力。将满月宗的浮生镜夺来之后,阮舟摇便逼江映离入了浮生镜。只是前世的时候也不知浮生镜出了什么问题,江映离毫发无损地出来了,而他什么也没在镜中看到。
阮舟摇一直都不愿意深思这件事,因为那意味着江映离没有欲望。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是非常可怕的,而如果那个没有欲望的人是江映离,他恐怕会克制不住心底翻腾的杀念,将阎浮提变为尸山血海!
江映离最终还是到了他的手上,说是被他抓住的,其实更算是自投罗网。
阮舟摇放出话去,想与江映离一聚,江映离果真来了,他顺理成章地就把人给扣下了,并昭告天下——江映离为了太衍,也为了整个阎浮提,甘愿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炉鼎赎罪。
三十六处大穴皆破,是他动的手,却也不是他动的手。妖师不允许他身边有江映离这样修为高深的隐患,阮舟摇最后是默许的,默许他用了点儿手段……
许是因为他对阎浮提众仙门使得的是征服的手段,少有灭门之举,所以江映离对他多有说教,偶尔让他觉得,他是真的还对他抱有希望……
“……师尊。”阮舟摇出声。
江映离仍如雕像般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阮舟摇血红了眸子,又喊了一声:“……师尊!”
江映离终于动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躺回了床上,拉了拉被子,将里侧的小徒弟给盖上了。
阮舟摇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现下的眼睛恐怕是红的。
他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说一声对不起,暂且先示弱一回。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江映离闹僵——不管怎么说他的梦魇链都还没有到手。
江映离却在他背后道:“对不起……”
阮舟摇抓着被褥的手一紧。
江映离道:“……为师曾想过,往后再不会对你发脾气。只是为师没有做到。”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续道:“我知道,你不高兴,是因为为师没有偏向你……”
“……我不是个好师父,你与航一,我也只能尽量一碗水端平。你师伯曾和我说,我对你太差了,为师一直在试着改正,努力对你好些……而如今,他又对我说,我对航一也不好……”他近乎是低声地道,“其实我从未将航一当做我的弟子,然而他又的确是我的弟子……阮错,你师父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将对所有弟子的感情等分平摊。我更重你,但我并不能因此就事事偏向你,你明不明白?”
阮舟摇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散去了,像是某种不甘,像是某种怨恨……哪怕是水乳交融的前世,江映离都少对他说这样的心里话。
“……师尊的意思是,我在你心中,比孟航一更重要?”
江映离不答,只道:“他是你师兄,不论如何,他都是你师兄。”
这就是默认了。
阮舟摇的心中有些雀跃,就好像这几天的恼火和怨恨都一扫而空,凭空滋生出的另一股感情……
孟航一便那么讨好他又有什么用呢?今生江映离仍只是做表面上的功夫,而前世的江映离还和他上了床……前世今生,孟航一都输得一塌糊涂。
阮舟摇甚至忘了自己也输得一塌糊涂,只是默默品味着内心的这种甘美滋味。
江映离似乎也察觉到了阮舟摇的好心情,迟疑片刻,才又道:“只是,师徒之情与男欢女爱还是有所差别,阮错,你年纪还小,莫要混淆了……”
阮舟摇立时沉下了脸,道:“师尊想多了。”
江映离道:“最好是为师想多。”
两个人均是沉默了一阵,半晌后,阮舟摇动了动身体,转过身来。
江映离与他面对面时,目光只波动了一下。
阮舟摇挪过来,近得几乎与他鼻子对鼻子。
江映离微微蹙眉:“……阮错!”
阮舟摇道:“师徒之情与男欢女爱有什么差别,师尊知道吗?”
江映离有些尴尬,虽然阮舟摇用的完全是好奇的口气,可是他的话中却有那么几丝撩拨之意。
此刻的阮舟摇分明已经不再对孟航一心存怨恨,但是他瞧着自己的目光中灼灼发亮,仿佛有另外一种情感……
阮舟摇低喃着道:“师尊是不是自己也不清楚区别呢?”他似乎又要凑近,要做点儿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映离在他凑近前,抓住他的头发扯了他一下。
阮舟摇吃痛,捂着头皮龇牙。
江映离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变作了严肃。
“……早点儿睡,别那么多废话。”
转过身,背对着阮舟摇,江映离闭上了眼睛。
阮舟摇盯着他的后脑勺盯了半晌,伸出手,又收了回来,五指合拢,仿佛将什么拢住了似的……
一夜无梦。
第二日孟航一凑到江映离跟前如何示好,阮舟摇都视若无睹。
孟航一不愿与阮舟摇同睡在一张床上,明示暗示,总算得到了江映离的承诺。
唯一遗憾的就是,他不和阮舟摇睡,江映离就还得和阮舟摇再睡一段日子……
不过,他现在也没那么在意了。江映离说了,他是师兄,阮舟摇毕竟是他的师弟,他这个当师兄的,不必和师弟一般见识……
眼见考核日近,两个徒弟之间总算能够“和睦”相处。
太衍大比各宗都要出考题,剑宗本来是长老白长鹤出题,白长鹤还在崤山未出关,于是江映离把梦魇链拿了出来,作为剑宗考核的最后一道关卡。
阮舟摇与孟航一的队伍也已确定——多是丹宗弟子,只掺杂了两个剑宗弟子和一个器宗弟子。
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江映离在收到范飞平要来太衍的消息时,微微皱眉……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信给他,他仍旧按原先的计划去信给极乐门,向极乐门门主戈烈旁敲侧击了一阵。
极乐门门主戈烈见信果然上钩,半刻也耐不住似的给了江映离回信。
他认为江映离来信给他是在邀请他去太衍山——至于那近乎直白地质问他是否对他弟子干了点儿什么的话,都被他视作是他邀请他的借口。
“……你知道阎浮提最美的人是谁吗?”戈烈挑逗地捏了捏怀中少年的下巴,一阵揉捏。
少年红着脸,缩在他怀中道:“是柴丝丝……?”
“不。”戈烈玩味地道,“柴丝丝怎么可能比得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整个阎浮提最大的流氓即将登场!
ps:作者微博同作者名,提前说一哈=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