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瞧见那双猩红眸子的时候,江映离心头一紧。
阮舟摇早在江映离出现时便已察觉,等尹剑持走了以后,登时按捺不住!
他如今的经络已经拓宽,修为也已大涨,按照道理来说,不应如此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阮舟摇就是控制不住!
这几天,他总是在想,江映离什么时候会出现。
一天……两天……
三天,四天!!
五天了,五天了他都还没有出现!
前世他果然是在骗他,哪怕他想给江映离找借口都不能!
阮舟摇盯着江映离的脖子,很有一种掐上去的冲动。
但是他并没有掐上去,而是俯下了身……
江映离暗道不好,猛地避开了脸……阮舟摇没亲到他的嘴唇,只险险地擦过了他的面颊……
“阮错!”手上一挣,用力把人给推开……
阮舟摇倒在床上,因经络还未完全修复好,脖颈小臂等处的肌肉有些痉挛,看起来很是可怖……
江映离一惊,连忙又把人捞了起来。
阮舟摇靠在他的怀里,眯起眼睛,喘着粗气,看他。
江映离道:“……你身体还未恢复,多休息两天……”迟疑片刻,又道,“……这段时间,就不要多胡思乱想了……”
阮舟摇猛然咳嗽了起来,咳得厉害。
江映离将他放到床榻上,又给他盖了被子。
“……师尊……”阮舟摇忽然从被下探手抓住了江映离的衣袖,不让他走,道,“你陪我睡好不好?”
回忆起了幻境中的一些片段,江映离迟疑了一瞬,答应了:“……好。”
分明还是青天白日,窗外落红如雨。
江映离却掀开了阮舟摇的被子,欲挤进去……
这方床榻在案几旁边,大小也不过能容纳一个人罢了。
江映离试探着挤,没挤成功。
江映离:“……”
阮舟摇:“……”
江映离有些尴尬地道:“……这床榻有些小。”
阮舟摇道:“我侧着睡,师尊也侧着睡,这样就挤得下了。”
江映离却道:“……不,还是去为师的房间吧……”真那样睡了,阮舟摇一定会被挤得不舒服。与其勉强将就,不如换个地方。
阮舟摇目光闪烁,垂眼遮住了目中的流光。
他与江映离在很多地方都厮混过。
不知怎么的,近水楼台的居室反而是厮混得最少的地方之一。
江映离并不是很喜欢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和他干点儿什么——若不是双修的缘故,他恐怕也不愿在思过室和他干点儿什么。
江映离领着阮舟摇往自己的屋里去,在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略微有些迟疑……只不过那抹迟疑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阮舟摇就已躺到了他的床上。
“……”
给阮舟摇盖好被子,江映离本欲离开,阮舟摇在他的床榻上喊了一声“师尊?”,语带疑问,江映离只得也上了床榻,安抚地将手搭在了阮舟摇的肩膀上……
阮舟摇探手过来,毫不客气地搂住江映离的腰,把脑袋埋到他的胸前。
江映离僵硬了一瞬,摸了摸怀里小徒弟的脑袋。
“……师尊身上好香。”过了许久后,阮舟摇忽然低声道。他在江映离脖颈处嗅来嗅去,鼻子都擦过了江映离颈项,又擦过了他的耳垂……
江映离捏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继续动弹……
“阮错。”江映离皱眉,暗含警告地道,“你别乱动!”
若说全无察觉他举动中的狎昵之意,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就如同婴儿会情不自禁抚摸母亲的胸脯来提升自己的安全感,阮舟摇如今的情况特殊,这种反应也被江映离归到了缺乏安全感中。
阮舟摇挣不开肩膀上江映离的桎梏,抱着人,又不能干点儿什么——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副身躯才十五岁,心情就更加地不好了……他还矮着江映离半个头,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师尊能不能把梦魇链给我?”
忽如其来的求恳,江映离不由一愣。
“……你要梦魇链做什么?”
阮舟摇道:“徒儿只是想做几个美梦。”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等你过了太衍大比,为师再借给你。”
阮舟摇道:“不能现在就给我吗?”
江映离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阮舟摇:“……”他抱着江映离的腰,不说话了。
江映离其实隐隐察觉到,若这时候给阮舟摇梦魇链,会发生些什么……他的弟子记忆中全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重伤后,某种依恋的表现更加地严重。
他不可能回应阮舟摇,但也不能强硬地拒绝他。用“拖”字诀是最好的,等阮舟摇熬过这一段后,冰心雪莲的功效甚至能帮助他压住体内的煞气……只要他撑到结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会干扰他的神识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等阮舟摇完全恢复后,江映离还是发现阮舟摇的性情大有变化……
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阮舟摇仍会撒娇,仍会示弱,但与其他弟子相处时,他总一副生人莫近,冷若冰霜的样子……
孟航一等人在小天境出来后,找过阮舟摇好几次,只不过现下的阮舟摇有点儿吓人,他们都被他给吓跑了。
阮舟摇搬到了近水楼台,与他同住。
江映离原先准备等他的伤势后了以后,就让他搬出去的——也不是不愿意和他住,但就是觉得阮舟摇搂他的动作过于用力,仿佛刻意忍耐着什么一样。
他不是猜不到他在忍耐什么,然而他不想猜。
这种心结需要阮舟摇自己打开,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阮舟摇偶尔控制不住的时候帮他控制,并不对他的失控表现出任何的嫌恶之意……
“……内门大比很快就要开始了,我想大家应该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器堂堂主在上首,用戒尺敲了敲自己跟前的小几,道,“此次大比蓬莱与方丈也是会参与的,若不想丢脸的话,你们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孟航一偷偷捏了个纸团,丢到了阮舟摇的身上。
阮舟摇被砸了一下,却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孟航一又捏了个纸团,又丢……
器堂堂主当然发现了这样的小动作,道:“……有的人不要以为上课做小动作别人瞧不见。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孟航一耳朵根爆红,恶狠狠地瞪了没理他的阮舟摇一眼,等下课之后,立刻不顾蔡振成他们的劝阻追在了阮舟摇的身后。
“……你怎么现在还住在近水楼台?”孟航一非常不高兴地道,“我听说你都住到内室去了……那是师尊的房间,你,你这是得寸进尺哇你……”
阮舟摇理也不理,径自往太衍云巅上去。
孟航一向来是敌弱我强、敌强我弱的性子,原本阮舟摇变得不好惹了以后,他也不想凑到他面前来。然而听说阮舟摇住到江映离的房间去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
除却江映离闭关他能去送送花露,平时的时候孟航一便连太衍云巅都没什么借口上去的,阮舟摇何德何能能得到江映离如此照拂,江映离就从来没对他这么好过……
“……阮大错!”孟航一抱怨地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身为弟子,你怎么能和师尊同住一屋,这简直是没大没小……”
阮舟摇猛地回头,寒光一闪,弟子佩剑直指孟航一的胸口!
孟航一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连后面想说什么话都给忘了。
阮舟摇手握剑柄,目带狠戾地道:“……别再来烦我!”
孟航一呆呆地留在原地半晌,一直等阮舟摇收剑回鞘,回头,继续走……他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高声道:“你对同门出手,我,我马上就告诉掌门去!”
话说完,怕阮舟摇会回过头来揍他,孟航一一溜烟地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近水楼台,临窗小几。
江映离焚香操琴,双眸紧闭,一直等阮舟摇踏入阁楼的那一刻他才收回了双手,睁开了眼睛……
“师尊……”阮舟摇轻车熟路地在他的对面坐下,问,“为何不继续弹了?”
江映离倒没斥责他的没大没小,而是道:“刚才是不是航一过来了?”
阮舟摇眯了眯眼,道:“过来了,又走了……”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江映离的表情,道,“师兄听说我和师尊同住,非常地不高兴……”
江映离不置可否,只道:“你几个师叔伯都太宠他了,将他宠成了现在这样刁钻的性子……”将几上的琴收了,香也灭了,“……磨一磨他的性子也好……省得以后吃亏。”
阮舟摇又道:“内门大比快开始了,师尊,你答应过我的梦魇链……”
江映离刚收完琴,迟疑片刻,道:“等大比比完再说吧。”他看了他一眼,又补道,“而且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表现得不好,为师可不会将梦魇链借给你……”若能在太衍大比中脱颖而出,阮舟摇的修为便也足够压制煞气了——对他的绮思,应该也就能散得差不多了。
阮舟摇道:“前头几关,师尊便是评委……”他若有所指地道:“师尊不会为了不借徒儿链子,故意对徒儿下狠手吧……”
江映离立时变脸,蹙眉斥他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阮舟摇立时告罪,道:“弟子不是有意冒犯师尊,还请师尊见谅。”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沉默。
阮舟摇方才说话的语气虽是在开玩笑,但更有一种试探的感觉。他似乎是真认为他会因为不想借梦魇链给他而在大比中故意使绊子——若真有这样的念头,阮舟摇心性怕不知偏到何处去了。
想到不久前范飞平传来的消息,江映离有些头疼。
范飞平非常希望这次大比过后,阮舟摇可以去蓬莱修习一阵。
孟航飞马上就要回来了,去一个阮舟摇,剑宗弟子便不算缺席。
江映离本想直接无视范飞平的请求——虽然这于情理上来说说不过去。可是他小徒弟的情况特殊,不放他过去蓬莱应该也能理解。
只是近段时间,江映离有些吃不准该如何打磨阮舟摇的性子了……
阮舟摇的性子自从小天境受伤后越发难以琢磨,这也让他觉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有一种莫名其妙失控的感觉……
虽然阮舟摇在他面前,并没有过多的破绽,但他就是觉得,这个徒儿的情况已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失控了……
作者有话要说:昏昏沉沉……这两天应该不会有加更了蹭=3=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