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是简朴,但行动之间却四平八稳。
江映离与阮舟摇分坐在马车两侧,阮舟摇倒还好,江映离虽未盘腿而坐,但便是简单地坐在那儿,白衣墨发,超凡脱俗,神情淡漠之中透着些许疏离,少年少女大气都不敢喘,自然也不敢轻易和他搭讪。
那少年咽了咽口水,半晌后,才转向了阮舟摇,拱手道:“在下姓汤,单名一个睿字,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阮舟摇回礼道:“在下姓阮。”
“原来是阮兄啊……”那少年道,“幸会幸会。”说着,又偷偷觑了觑江映离。
阮舟摇便道:“这是我师……师父。”
江映离看向少年,竟对少年点了点头。
那少年吓了一跳,只觉得热流涌上脸颊,有些无措地拉了自己的妹妹:“这是舍,舍妹……汤若悠。”
汤若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将自己的闺名泄露了出去。
江映离却又将视线投向了她,对她也点了点头。
马车之下,汤若悠虽觉得江映离仙气得厉害,但等人上了马车,她方才知道什么叫得道高人。他们汤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一方世家,但投来的修士便是再如何高冷,都没有江映离这般风骨气度。
汤若悠的脸都红了,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他。
阮舟摇面带淡淡笑意,心中却是讽意:看他这般招蜂引蝶!
骏马“哒哒哒”地往前走,耳边传来车辙碾地的声音。近乎一炷香的时间,都没人说话。江映离安静惯了,汤若悠一个女儿家也不愿太过热情。汤睿抓耳挠腮,想起个话题,偏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舟摇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两位也是要去小天境吗?”
汤睿松了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话题,道:“是啊,我与舍妹……正是欲往小天境去。”
汤若悠道:“再过一段时日临江州怕便要人满为患,这时候去,刚刚好。”
阮舟摇道:“提前去自有提前去的好处,我听闻这次小天境的集会是异戊阁操办的,异戊阁多有奇珍异宝,去迟了怕便被抢空了。”
汤睿眼前一亮,道:“原来阮兄也是为了异戊阁的集会!我与舍妹,正是为那集会而来!”
阮舟摇早便察觉到这两兄妹的气息太弱,怕连辟谷都未达到。前方拉车的马不过凡俗,只是贴了符篆才能无人驾驭。方才他还在想他们修为不够到底要怎么混进小天境,原来只是做生意——像小天境这样的秘境开启,所在州境都会热闹一阵。若是运气好些,福星高照,不入秘境,收获都比入秘境要大。
阮舟摇用余光扫了眼超然物外、不为所动的江映离,又道:“重头宝定然都在秘境后的拍卖会上,不知今年的宝物,会是何等样物?”
汤睿也不免心驰神往,道:“若是神器的话便好了……”忍不住又摇了摇头,道,“不过,那等重宝价格不菲,我们是不去想的。”
江映离面上仍旧波澜不起,但察觉到小徒弟的视线,心中便想,莫非阮错想参加秘境后的拍卖会?
身为太衍剑宗宗主,江映离几乎从未去过什么拍卖会,阮舟摇是内门弟子,平时也不能轻易下山。
阎浮提共有八大仙门、九大宗派,其中又有三大势力成鼎力之势。
太衍、蓬莱、琼华……
便说太衍,之所以剑宗丹宗都称之为宗,便是因其规模可抵得上普通宗派。
也因为太衍这样的大派什么东西都有,江映离每次出门都只带着把剑。
阮舟摇是内门弟子,宗主亲徒,哪里需要到外面买东西?
阮舟摇却与汤睿顺着异戊阁这个开口聊了下去,务必让江映离知道他对这个拍卖会很感兴趣。
前世江映离并没有跟着他去小天境,他十六岁时那场论道会,江映离才带着他第一次出门……
第一次出门,就对他下了手。
阮舟摇不但要在江映离眼皮子底下达成自己的目的,还得提防他色性大发,直接把他给吞了——如今他修为不如他,自然要事事小心。
马车跑了整整一天,日落西山,方才到临江州最边缘的一个小镇上。
汤睿和汤若悠找了家客栈住下,江映离便也带着阮舟摇住进了客栈。
人满为患,客栈只剩下了三间上房。
汤若悠是个女孩子家,自然要住一间,剩下两间三个人分,江映离便自然而然要与阮舟摇住。
先江映离一步入了天字号房,阮舟摇坐在干净的床榻上,瞧着自己甚至有些纤细的胳膊。
若他再长个两岁,他反而希望江映离对他下手,这样的话,等他操够了玩腻了,便寻个时机把事情捅出去,叫世人都知道他的嘴脸。映离仙君多么的德高望重、名声清白?若非他堕魔入邪,杀遍仙门十四州,前世的江映离仍会是那个名声清白,高高在上的太衍仙君!便连他们师徒乱伦,外界都认定是他阮舟摇勾引的人,到最后,江映离竟还摆了他一道,把他骗入了九九归一阵……
阮舟摇目光一暗,收拢了手指,指节发出咔咔声响。
以他现在的身板,瘦不拉几,江映离便再骚再浪,也不可能委身于他。若真对他起意,吃亏的反而会是他……今生,他绝不会让江映离再占他半点便宜!
“……”
江映离推门踏入,瞧见的便是坐在床榻上的小徒弟——神情严肃、目光暗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参加集会?”江映离走至床边,看自己的小徒弟,问。
马车上,阮舟摇和汤睿几乎谈了一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异戊阁的集会很感兴趣。再瞧他若有似无瞅自己的眼神,江映离肯定,小徒弟是想参加异戊阁集会。
阮舟摇歪了歪头,借长发遮住了自己的眼中情绪:“师尊会让我参加吗?”
江映离道:“你参加便是。”
阮舟摇不明意味地笑了一笑,道:“又是只看不买?”
江映离或许是太衍山最穷的宗主了,旁人那须弥戒子中便没百万,几十万也是有的,他能有一万就不错了。
江映离未曾多言,只道:“你参加便是。”
阮舟摇也不管他,他储物袋里存了近两万灵石,虽然要买异戊阁的珍宝还差许多,但小天境之后。他绝对不会差钱!
在房中打了个地铺,阮舟摇便在那地上打坐练功——他一点儿也不想挑战江映离的定力。他是想报复他,但还没准备把自己赔进去。
很快,月亮就爬上了柳梢头。
汤睿汤若悠让客栈送了餐给他们:充满灵气的灵兽肉与灵米饭。
许是因为先前吐过一次,一路上又什么也没吃,阮舟摇吃了不少,久违的好胃口。
江映离倒是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他和旁人不同,多数时候,他都甚少吃东西。他一入定便是好几日,若不是主修水灵力,便连朝露晨霜都不会饮。阮舟摇曾怀疑过江映离种那么多花,是因为花露的味道要比普通的朝露晨霜好些,但他不像江映离这样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对那朝露敬谢不敏。
瞧着江映离坐在床头喝花露,阮舟摇思绪有些飘远。
上回他给他下的药,也不知他是怎么解开的?是找方疏华,还是……
饮了一瓶子的花露,江映离便见小徒弟正盯着自己看。
他这个小徒弟长相好得紧,尤其是眼睛,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盈耀得厉害。如今阮错不过十四岁年纪,若再长几年脱去那青涩稚嫩,怕也是阎浮提了不得的沾花惹草的主儿。
“想喝?”江映离问。
阮舟摇摇了摇头。
江映离便把瓶子收了,在床榻上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阮舟摇:“……”
一点点的阴郁爬上心头,瞧着床榻上的男人,阮舟摇心里什么阴暗的想法都有。
他倒是自得得很!看他打了地铺,竟然就那么心安理得地占据了床榻!
心中咒骂,但如今他修为低下,又矮江映离一辈,再如何不满,也只能在心头想想罢了。
“阮错。”江映离忽然叫他。
阮舟摇刚掸了掸被子躺将下去,掀开眼皮,道:“怎么了?”
江映离道:“你不上来?”
阮舟摇握着被子的手紧了紧,道;“师尊睡便是,弟子在地上就好。”
江映离皱紧了眉头,睁眼看他:“这床够大。”
阮舟摇心脏一紧,转了转眼珠:“师尊这是何意?”
江映离言简意赅地道:“上来!”
阮舟摇指尖一颤,慢吞吞地掀开了被子,爬上了江映离的床。
这床果然够大,江映离盘腿坐在外侧,内里竟还能睡下一个成年人。
江映离等他躺好,下床,挥一挥袖子,地上的被褥腾空而起,盖到了阮舟摇的身上。
阮舟摇见他动作,微微眯眼,却是道:“师尊这是要出门吗?”
江映离点头,又道:“你在房中便是,为师去去就来。”
放下帷帐,转身离开,阮舟摇透过不算密实的帐子瞧着江映离关上了房门,眨眼间,便连影子都不见了。
躺在沾染了桃花香气的床榻上半晌,阮舟摇无论如何都不愿闭上眼睛。
半柱香后,起身,偷偷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阮舟摇:他一定想背着我搞事!
江映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