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阮姿的猜测被他证实,眸子忽然亮了,心下琢磨起来:翠儿如今怀了身子,老太太和二老爷自是喜不自禁,不必多说,但二太太和阮珠定然就开心不起来了,若说先前还有可能二太太闹上一闹,搬出娘家来,还能把翠儿打发了出去,现在绝无可能。
“想什么?”见她垂眸思索,贺渊低声询问,只懒散的姿势透出几分他的漫不经心来。
阮姿避了下他的动作,避不开也就随他去了,对他的问话轻笑着道:“这会儿只怕奴家的二婶和四妹妹正头疼呢,您是没见着今日说起翠儿有了身子时,她们的神情,有趣得紧。”
这还是阮姿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遮掩地说起她与家中姐妹的龃龉,看见她盈盈笑着,面上露出显见愉悦的表情,贺渊眸色一深,嘴角牵起笑弧,问:“不喜欢她们?”
不喜欢吗?
不仅不喜欢,她更恨!
“是呀,所以想看她们倒霉。”阮姿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留意他的神色,从前她在他面前只是隐晦地暗示,从未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的打算说得这么明白。
对她这样拙劣的试探,贺渊看在眼里,只觉得幼稚又可爱,他的卿卿就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红着眼圈缩在木桩旁,却还硬撑着气息假装自己是一匹凶狠的狼。
故作凶恶刻薄的面容上,她的目光警惕而冰冷,其间有着只怕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贺渊低低地笑了,越笑越厉害,胸膛一起一伏,趴在她的肩上。
设想了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阮姿一时间有些怔楞,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懵懵地等他笑完。
只是这样的阮姿叫贺渊更加怜爱了几分,卿卿是还不知道他早便在杏花坞那次就见过她对付自家姐妹不留情面的手段了,更遑论她手里还有那样狠辣的毒药,现在这般只是看看阮老二家的笑话,他都觉得不像是他家卿卿的性格了。
“卿卿还是太心慈手软。”
听着贺渊笑完在她耳边轻声道出的话,阮姿抿了抿嘴,敛眉没有说话。
贺渊接着道:“不过也无妨,还有本王在呢,本王给卿卿准备了一出大戏,卿卿且等着看吧。”
这暗示意味十足的话叫阮姿睁大了眼睛,去看贺渊,贺渊只眉目含笑宠溺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一副不告诉她的神秘模样,阮姿自己想了想,也只能猜测他恐怕在翠儿身上不止动了一个手脚。
因着他这全然纵容甚至火上浇油的架势,阮姿一时间心情复杂,心头沉甸甸的,嗓子眼仿佛也被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应声:“多谢王爷。”
她说话时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贺渊不满意地去抬她下巴,看着她光洁莹白的桃花玉面上透着几分绯色,一双含水秋眸无措地眨啊眨,刚刚崩起的脸颊复又泛起笑痕,逗弄起她来:“卿卿该怎么叫本王?”
直闹得阮姿忍不住了小声叫了几句“明瑾”满足了他的趣味才算被放过。
在如意楼呆了快两个时辰,阮姿带着丫鬟回了伯府,一进海棠院,便听说那翠儿已经搬了进来住下。
阮姿:“住在二房院里?”
竹露笑了:“哪能啊,翠儿要是敢去,二太太还不活撕了她?现在人被安置在老太太院子里养胎呢,二老爷一天待在那儿,听说一下午二太太已经闹了两场了,都没把人闹回来。”
闹自然是闹不回来的,反而她越是闹,二老爷和老太太的心越会被翠儿笼络走。
阮姿唇角翘了翘,看来二太太似乎除了闹也没有什么旁的本事,就是不知道阮珠会有什么反应了,她真的很期待呢。
接下来的两日,阮姿在海棠院也尽是从竹露嘴里听全了二房的这场热闹。
“姑娘,二太太今儿又去老太太院子了,老太太头疼不肯见她呢。”晌午的时候,竹露去大厨房取了膳,回头就对阮姿挤眉弄眼比划起来,“回来的路上,奴婢碰见二房院子里洒扫的小七了,说是昨晚他们院子又添了一批新物件……”
这都是这两天发生了不知多少回的故事了,二太太心气儿不顺,对着翠儿咬牙切齿,哭得老太太头疼才轻缓了两日又疼起来,干脆将人拒之于门外。
如此一来,二太太便是直接跑到翠儿那厢去与二老爷理论,二老爷也是个受不住她折磨的,这两日是见了她就躲。
二太太一腔怒气无从发作,只好在院子里砸东西撒气。
阮姿放了手里的书册,眼波流转透出几许兴味:“我四妹妹呢,她也跟着二婶一起去了萱辉堂?”
早先阮姿便叫她多留意着四姑娘的情形,竹露这会儿也答得脆生生:“四姑娘昨儿跟着二太太去了两回,似乎被翠儿说了几句话气得不轻,今儿没再去了。”
阮姿一听便有些想笑,那日堂上见着翠儿,她便看出来那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会子仗着自己肚里那块肉,还不是得狠狠恶心一番二太太和阮珠啊。
从二太太那日的举动看是绝对容不下她的,两人已经势同水火,现在她是有了身子,老太太和二老爷都会护着,只可惜那是假的,而她必是要趁着这段时间为自己谋些安身立命的倚仗。
只是不知安王除了那假孕药还许给了翠儿什么条件,阮姿指尖好奇地在书页上摩挲了两下,一时有些后悔前日没有多问安王两句,不过想起那日也想起来被他逼着喊人的羞窘,她赶紧甩甩头丢开。
“竹露,四妹妹今日没有出门吗?”
“没呢,”竹露摇头,“不过方才奴婢好像看到大姑娘往二房去了。”
“大姐姐?”阮姿一怔,这时候阮沁去做什么,前日翠儿进府时阮沁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去找阮珠?
虽然不清楚阮沁想要做什么,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阮姿只在脑子里略转了一圈便暂且搁到一旁,她便等着看阮沁还有什么手段就是。
翌日,春光正好,暖风斜斜吹过一院花木,撩起阵阵幽香。
阮姿在书房窗前坐了小半会儿,门就忽然被推开,竹露跑了进来,一脸看热闹地兴奋:“姑娘,翠儿和四姑娘在后花园路上遇着了!”
一听是这两个,阮姿顿时也是眼睛一亮,立时就起身:“走,咱们去看看。”
这伯府的后花园,说是后花园,其实不过是个不大的荒园子,住不下人,老太太为着面子好看,特地叫人收拾了出来,种上花草,才成了所谓的后花园。
平素里除了伯府待客,她们自己是不爱来这里的。
这两日翠儿都在床上安胎,二老爷因着二太太的缘故白日里都躲了出去,翠儿便自己要出来走走,逛逛伯府后院。
院子里打杂的丫鬟一听,凑上去跟她说了这边有个后花园,她便带着自己那个粗使丫鬟学人家贵妇人去逛后花园子。
谁知竟是半道上好巧不巧正撞上从二房院子里出来的阮珠。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自是没法相安无事的过去,翠儿扭着腰娇笑先开了口:“呦,这不是府上的四姑娘吗?奴家给四姑娘请安了,昨儿怎么没见到四姑娘的人,只有二太太与我说了会子话,不过二太太说着说着脸色仿佛有些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奴家问二太太也不说,幸好今儿叫奴家见着四姑娘了,不知道二太太这会儿可是好些了?奴家这心里一直惦记着。”
听着翠儿矫揉造作的声音,阮珠一双眼睛气得通红,昨日她母亲没听她劝硬是去了老太太院子,回来便怒气冲冲地砸了好些东西,嘴里一直骂着翠儿,她便知道定是翠儿这狐媚子又仗着自己现在有了身子故意挤兑她母亲。
阮珠狠狠瞪着翠儿,却还自矜身份,不愿与她多说。
但翠儿见她一直不说话,顿时捂嘴轻笑,发出一阵叫人不舒服的笑声:“倒是奴家忘了,四姑娘是什么身份,哪里能与奴家这样下贱的人说话。不过,四姑娘,奴家也是担忧太太,四姑娘早晚是要出嫁的人,总不会一直在太太身边,奴家进门虽晚,可也能帮着四姑娘伺候太太,四姑娘还是与奴家多说一说太太的事……”
这次不待她说完,阮珠已经厉声呵斥道:“谁说你进门了,大白天的还是不要做梦了!”
闻言,翠儿神色一变,却又很快挂起满脸的笑容对着阮珠:“四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进门当然是老太太和二老爷亲口说的,还有伺候二太太的事,也是二老爷叮嘱奴家的,奴家可不敢胡说。”
阮珠攥了攥袖中的拳头,面上一片冰寒,恶狠狠地道:“我母亲不答应,你就休想进门,还有你肚子里那个,你以为仗着个现在还不知是男是女的东西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她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翠儿自然是知道的,左右不是个真的胎儿,不过看着阮珠扭曲的愤怒面容,翠儿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四姑娘,这二老爷纳不纳妾,自然是二老爷说了算,还有奴家腹中这孩子,只怕轮不到二太太操心,二太太这么多年只生养了姑娘一个,想来二老爷便是纳妾,二太太也说不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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