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阮姿只与胭脂铺子的马掌柜稍稍说了会子话便起身带着竹露苏蛮两人离开,马掌柜是个伶俐人,这铺子还是在他手上从一间变作了两间的,先头陈氏嫁到这边起胭脂铺子就是马掌柜打理,阮姿接手后便也除了看账其余一应都不插手。
马掌柜送了三人到门口,微微躬身道:“三姑娘不常来这边,今儿倒可以好好逛逛,这一条街往东去多有几间银楼首饰铺子和绸缎庄子之类的,姑娘许能挑上些用的,往西去则是几间茶肆酒楼,最好的当属登封酒楼,姑娘若是累了,也可歇歇脚。”
阮姿笑着谢过掌柜的好意,扶了扶面上的帷帽问竹露苏蛮两个想先去哪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指着东边。阮姿失笑。
主仆三人便先逛起东边的铺子来,竹露最感兴趣的不是什么衣裳首饰,反而是街边的糕点铺子,总要进去看一眼,只阮姿问她要不要买一些尝尝,她又摇头拉着阮姿就出了铺子。
阮姿不解,她却振振有词地说:“奴婢就是进去瞧瞧他们做的都是什么点心,这几家都是些寻常的绿豆糕、芙蓉糕、芋头糕之类的,没甚稀奇,就连味道味道,奴婢闻着都不如姑娘做的。”
听她眉眼弯弯地吹捧,阮姿白她一眼,嗔道:“你就是想诓你家姑娘回去给你做点心吧?”
“姑娘说得这是什么话?回去奴婢也做给您尝尝,光看您做奴婢都看会了呢!”竹露笑嘻嘻地跟她闹。
两人这边说着话,苏蛮也满眼新奇地跟着一旁左右张望着,直到阮姿忽然发现苏蛮没跟上来连忙回头去找,才忽然看见他驻足在一家铁匠铺子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说是铁匠铺子,里头摆着的物件却不都是铁打的,还有些木头制的弓箭什么的。
阮姿走到苏蛮跟前一看,倒确实是苏蛮会喜欢的东西,便对着苏蛮笑说:“你想要哪一件,去选吧。”
这话苏蛮听懂了,顿时惊喜地看过来,阮姿一笑,知道他现在看不见她的神情,所以又说了一遍:“你去选一件最想要的,姑娘买给你。”
她如今手头宽绰了些,倒也不必像从前那样拮据着用银子,身边几个人这样的小心愿也是能尽量满足的。
只见苏蛮果然欢天喜地上前挑了一张弓,阮姿又给他添了些别的配物,三人才出了铺子。
竹露一脸羡慕地看着苏蛮手里的弓,直道姑娘偏心,只疼苏蛮。
苏蛮傻呵呵地笑,一门心思都在自个儿新得的东西上,根本没听见竹露的话。阮姿则是掐了下她,故意板着脸道:“你别急,到了登封酒楼,姑娘我给点上十盘点心,叫你吃个够!”
竹露连忙哀哀讨饶,嘴里喊着“再不敢了”。
几人走了一阵便觉得脚累,索性直接拐道往登封酒楼去,边走边随意说着些话。
登封酒楼是这一条街最有名的酒楼,便是以“千金酿”和“卤烧鹅”出的名,阮姿三人被店里的伙计迎上来时,正听见大堂里此起彼伏的“再来一壶千金酿”“我的卤烧鹅什么时间上来”“店小二,倒酒!”
那伙计一脸笑盈盈地引着他们上二楼雅间,一边嘴里麻利地介绍起他们的拿手菜来,一番话说得阮姿都觉得若是不尝尝他们家的卤烧鹅就是白来街市走这一趟了。
二楼虽比底下的大堂清雅些,但走动间他们就注意到二楼也坐了不少人的样子。
那店伙计不无得意地道:“贵客您别介意,店里这个时辰正是生意好的时候,您来得正巧,楼上还剩了两个雅间,若是再晚些可就只能等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沿着二楼的游廊走了大半段路,竹露兴致勃勃地与那店伙计问起他们有什么点心,正说着话,在他们先头几步远的那一个雅间里忽然传出一声暴喝,紧接着就看见一道身影从门里忽然飞了出来,直撞上二楼的围栏,然后瘫软在地。
围栏被那道身影猛烈的冲劲砸的碎屑四处飞溅,苏蛮眼疾手快将阮姿挡在身后,目露警惕地看向房门洞开的雅间,竹露和那说着话的店伙计都僵直了身子,眼中露出惶恐的神色。
楼下的大堂也立时被突然的响动骇得惊慌失措,一时间,即便他们眼前没有继续发生什么,整个登封楼却从喧闹变得更加嘈杂。
然而令阮姿更加惊讶地却是从雅间里走出的这个人——花昼锦,安王的贴身侍卫。
“阮姑娘。”花昼锦一眼便认出了她来,拱手行礼,接着看了眼脚边半死不活的人影,顿了顿,道,“王爷正在里间饮茶,三姑娘请。”
刚一看见花昼锦时,阮姿便有了这种预料,但是忽然听见花昼锦说安王果然在,她心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踟躇了下脚步,还是踏了进去。
雅间里除了门旁留着些门框的碎片,里头却是完好无损的模样,阮姿一抬眼便能看见那道风姿俊逸的身影立在离桌子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幽深望着她,显然已经听见适才花昼锦的声音。
见到她走近,他微蹙了下眉,道:“摘了。”
阮姿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头上的帷帽,吸了口气顺从地取下。贺渊神色果然满意了不少,只周身阴沉沉的气息不见丝毫松散。
看他这般,阮姿忽然意识到方才那人不会是他动的手吧,说来,安王他在外声名狠厉,似乎也从来不忌讳自己出手,光是阮姿亲眼见到的这就是第三回了,只是……阮姿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一方显然是被丢弃的洁白手帕上,安王他似乎有些洁病?
“想什么?”看她直落落盯着地上的帕子,贺渊忽的想起她送的那方帕子,眉目间柔和几分,向她伸手,“过来。”
阮姿缓步过去,却被他一把拉到身边,略微不适地躲闪了下身子才道:“没,王爷怎么会这儿?”
“追查逃犯。”贺渊随口回她,手里揉捏她素白的手腕,他有阵子没见她了,虽偶有书信,可到底不如亲眼见了人心来得舒服。
对他的举动,阮姿只是垂下眼帘,已是有些习惯了他的亲昵,这位爷似乎对她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每次见了若没有外人看着总要占她些便宜,她也最初的躲闪到现在也渐渐习以为常,既是自个儿下了决心的,便没有又当又立的理。
“卿卿也来了,你我今日如此缘分岂不正是天赐良缘——”贺渊俯首在她耳边慢悠悠地吐字,吹出的气息让阮姿耳朵一阵麻酥酥的痒意,染上几分红绯。
阮姿睫毛轻颤,连忙问道:“还是慈恩寺那个吗?”
贺渊轻笑一声:“那个是姜清泽的,不归本王管,今儿这个是江洋大盗,偷进宫里去了。”
其实阮姿对安王的职责并不了解,先前那事便是云里雾里,这会儿一听倒是才反应过来,安王手里定然不止一桩案子。不过说起案子,阮姿忽然又想起慈恩寺莲花池里捞出来的尸体中的毒药,舔了下嘴唇才小心地探问:“之前裴大人那个案子有结果了吗?上回我见着福宁郡主,她还说起来着。”
贺渊深看她一眼,倒也没瞒:“毒药的来头还没查到,不过凶手有些眉目了,可能是桩大案子。”
大案子?阮姿心里一咯噔,莫不是真有可能跟药疯子有关……
贺渊看她愣神,手里捏她雪腕的力气不由重了些许,见她惊呼转头来看,才眼底含笑问:“卿卿今儿来这里做什么?”
阮姿不欲多说玉楼春给她传的消息,只道是有间嫁妆铺子在附近,她顺便来看看。
“卿卿竟是连嫁妆铺子都备好了,看来是本王动作慢了。”贺渊调笑道。
听他笑,阮姿面上却是忽然一白,是了,嫁妆铺子,自然是只有嫁人才用得上,可给王爷做妾,那是纳进府里,哪来的什么嫁妆?
贺渊眼底一哂,接着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家二叔在这里置的外宅就在柳花胡同吧?怎么,你想去看看?”
他怎么会知道?阮姿顿时将方才的念头抛在脑后,错愕地看他,贺渊似笑非笑地凑近她脸边,摇着头轻笑:“你二叔自以为行事极其隐蔽呢,你想知道什么?”
他接连的几句话都叫阮姿有些招架不住,他竟是看出她的心思来了,而且,似乎他还要帮她?
虽说她自个儿是抱着利用安王的心思才与他亲近,可她想的也只是借用着安王的权势行事更方便些,她想做的那些事若是被他发现了,定然也会觉得她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但是……
“又愣住。”贺渊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柔腻的面颊,叹了口气道,“那个女人被你二叔从窑子里接出来有大半年了,一直住在柳花胡同,一心想着让你二叔抬她过门。”
听了这话,阮姿的心思顿时又放回到二房的事情上来,至于安王,她实在是看不透,说起来先前安王便替她在阮沁阮珠面前出过头,所以,他其实是知道她与几个姐妹关系平平的吧。
“二婶这些日子和二叔关系闹得很僵……”
“若是再知道了这件事,定然要有一场好戏了?”不待阮姿说完,贺渊就接过她的话,接着就笑道,“行,你等着吧,你二婶一定会很快知道这件事的。”
听他一副仿佛要插手的语气,阮姿不由讶然:“王爷你……”
贺渊却是忽然对她一笑,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卿卿,有些事你尽可麻烦本王,本王对卿卿无有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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