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阮珠早便看见了阮姿走过来,甚至她还留心到身边的张公子似乎也在朝阮姿的方向看去,不由暗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咬了咬唇转身笑道:“张公子认识我三姐姐?”
张承民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阮珠确是东平伯府的四姑娘,与那位天姿绝色的阮三姑娘正是亲姐妹。
他面上扯出一抹温和腼腆的笑容,只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幽光:“四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先前意外见过令姐,并不相识。”
阮珠见他不像旁的男子那般一见着阮姿便露出心仪之色,不由问道:“张公子不觉得我三姐姐姿容出众,艳冠群芳吗?”
她问得这样直白,张承民一时错愕,但仍是维持着面上的温文笑意,说道:“四姑娘此言差矣,君子不以貌取人,皮囊不过身外之物,唯独品德学识可长伴一生。四姑娘蕙质兰心,定是明白的。”
闻言,阮珠脸上闪过一丝欢喜,心下不由对他更亲近几分,暗忖张公子果真不愧是状元,饱读诗书就是不一样,不像那些臭男人只在意姑娘家的姿色美不美,一见着阮姿就直了眼。
当下,她便有些按捺不住,待阮沁从场中下来,便忙不迭地说:“大姐姐,你看那不是三姐姐吗?我们去叫她一起来玩啊。”
阮沁目光在张承民身上略停了一瞬,看见他面上的温润笑容只抿了抿嘴回应,带着几分沉思落在阮珠身上,听了阮珠的提议也只笑着应道:“好啊。”
她才点头,阮珠就先一步朝阮姿的方向走过来,嘴角扯着一抹叫人很不舒服的笑容。
阮姿淡淡地看着他们走过来,已是猜到几分她的心思,但也不揭穿,就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在她身后的张承民身上一晃而过,神情纹丝未动。
到了面前,阮珠方站定脚就迫不及待地对着阮姿道:“还真是巧啊,三姐姐,在这里见着你了,刚才我们在梅园一圈都没找着你,还以为你……去了杏花坞呢!”
说到后一句,阮珠目光暧昧地朝着杏花坞的方向瞥了瞥,边说边掩着嘴笑,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其实周围一圈都听得见。
看着阮珠说完还悄悄打量张承民的小动作,阮姿还真不把她这点小心思放在眼里,四妹妹也就这点本事了,成日里跟在阮沁身边,却连她一成功夫都没学到,真是活该被阮沁利用啊。
不过阮珠这种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做什么事你不当场打她她便觉得是自己赢了呢,阮姿也不给她面子,笑吟吟地回她:“四妹妹没想错,我确实去了趟杏花坞,落花阁里如今百花竟放,艳丽得紧,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可惜安王殿下不喜外人进入,没法带四妹妹也去看看了。”
若是阮珠以为这样几句话就能伤到她,那就太天真了,至于那位被她当成宝贝的张大状元,阮姿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察觉到阮姿笑容里的轻蔑,阮珠立时被刺激了,她自以为阮姿听了她的话就会立刻否认,恨不得羞愧得钻到地底下去,然后她便会多说几句来揭穿她的谎言,毕竟这么有损声名的事情,哪个正正经经的姑娘家会没皮没脸地承认?
然而叫她没想到的是,阮姿居然不以为耻,还一副炫耀的姿态,她气得手都在发抖,恨不得指着阮姿的鼻子骂她不知廉耻。
阮姿一径笑着,等着看她还能出什么招。阮珠是咬了又咬牙,侧眼忽然瞥见身边的张承民,神色一动,展了笑容扬起下巴道:“多谢三姐姐好意,那杏花坞的美景妹妹倒是没什么稀罕的,想来与外头的花园子也不过大同小异罢了,三姐姐见得少,自然觉得稀奇。对了,这位是张公子,新科状元,如今正在吏部办差。”
见她仿佛与有荣焉的模样,阮姿真是忍不住要笑,阮珠方才居高临下讥讽她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与外男勾勾搭搭的模样,而这位张大状元,阮姿前一世并未见过,但今日的两面给她留下的印象都很不好。
她不知他那一群人怎的只有他出现在这里,而且他现在这个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着实令人疑惑。
被阮珠提起,张承民也立时温笑着拱手对着阮姿作了一揖,十足书生范儿:“小生张承民见过三姑娘。”
阮姿侧过身子避了他的礼,语气疏淡:“张公子多礼了,只是张公子一介外男,忽然到我们姐妹这边来,未免有些不妥,叫别人看了,于四妹妹也不大好吧。”
前一句说他多礼,后一句又直言他无礼,阮姿言下之意便是他表里不一。
但张承民却面上丝毫不见愧色,只忙不迭又行了一礼:“是小生疏忽了,小生方才与四姑娘相谈甚欢,竟一时忘了,还请四姑娘见谅。”
阮珠先是被阮姿的话刺得面上一红,接着又看张承民对她作揖,顿时羞红了连,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
偏生阮姿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四妹妹觉得无妨可不行,今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四妹妹若不注意些,岂不是会闹了大笑话出来?”
看着张承民快步离去,阮珠恨不得回过头来吃了阮姿,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好东西吗?
但现实就是张承民与安王爷毕竟不一样,阮姿的事情大家一样背后说闲话,但没有人敢当着安王的面说,这种事也不会对安王产生任何的影响,可张承民不一样,张承民只是个贫寒出身的读书人,一朝高中才能入朝为官,名声于他于阮珠都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他们不能不在意。
对于阮珠的仇恨,阮姿已经习以为常,嘴角挑起一次讽笑,她可以不在意名声,因为她这一世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可是阮珠行吗?显然不行。
而那个张承民,阮姿眼底微寒,方才他与她说话时,面上居然神色如常,一如初见的陌生人,而半分不露先前花园里的端倪,这实在是……
见阮珠完全不是阮姿的对手,立在一旁将一切都看见了的阮沁眼中闪过一丝阴鹜,上前一步笑着截断她们的交锋:“三妹妹也是来玩投壶的?不如一起吧。”
阮姿转头看她,她还是一贯的温婉笑颜,但是不知为何阮姿总觉得她的笑比之原来刺眼了几分,身上流淌的气息也莫名凌厉了些。一时也分辨不出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不过她对阮沁的警惕已经提了上来,笑着婉拒了她的邀请。
阮沁也并不坚持,这时那边有人在叫阮沁过去与新胜的人接着比试,三人略说了两句话便散了。
踏青过后第二日,一件惊悚骇人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内外。
吏部尚书的儿子曾诚与一干他的狐朋狗友,近十具尸体整整齐齐被摆放在大理寺门口,其中以曾诚的尸体最为可怖。
听到风声来围观的百姓赶到的时候,大多只看见了大理寺衙门的大门匆匆打开,一群衙役将门前的尸体搬了进去。
其余大多的传闻都是从最初看到的几个人那里传出来的,然而越是离奇曲折越是神秘好奇,便传得越广,几乎是迅速成为了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之间盖过了其他的所有闲闻轶事。
据说吏部尚书一路哭着进宫,却是惨白着脸出来的。
永光帝在勤政殿里勃然大怒,将大理寺上呈的折子摔到吏部尚书跟前,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你自己看看吧。”
曾尚书抖着手打开地上的奏折,一颗心直跌到谷底,这上头一条一条罗列着他儿子的罪行。仗势行凶,曾奸杀三名良家少女,强夺侮辱过十几个貌□□,更有一家上告官府的五口皆被曾诚灭口。
曾尚书面色惨白,跌跪在地上向永光帝痛哭流涕地请罪。
永光帝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这么多年,是朕小瞧爱卿了。”
闻言,曾尚书身子立时僵住,连求饶都再不敢。
翌日,吏部尚书曾洪林上书请辞官职,告老还乡。
圣上,允。
江淮春禀报了消息,便沉默着立在厅中,贺渊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淡声问:“曾洪林身上查出什么了?”
“曾洪林身边的痕迹都被仔细处理过,我们还是顺着曾诚才查到一年以前,也就是曾诚行事最猖獗的时候,曾洪林有一段时间几乎每晚都会去玉楼春,直到半年前陵州私盐案被上报,曾洪林便再也没有踏足玉楼春,曾诚也被约束起来,没有再强抢过良家妇女。”
半年,恰好就是私盐案被上报进京,玄锦卫接手的时候。
贺渊面上滑过几分讽笑:“曾洪林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大约半个月。”
“着人盯着,半路上大概是要死的,什么人动他你们留意着些,距离大鱼不远了。”他从椅上起身,随意地说了句。
江淮春一拱手,应道:“是,属下明白。”
贺渊看他永远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的笑了:“江淮春,你还没成亲吧?”
“回王爷,还没有。”
“可有定亲?”
“有,家母已为属下相中一户人家的小女儿,明年成亲。”
贺渊扯扯嘴角:“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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