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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1 / 1)

第31章

阮姿默默跟在安王身后走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沉思里回过神,恍然惊觉身边众多异样的目光注视。

偷偷瞄了一眼身侧的玄衣男人,阮姿不动声色地慢慢落后半步,她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她实在不明白,安王若是看中她的姿色,实在没有必要做这许多事情,但观他一言一行,说他不是觊觎她的美色,恐怕他自己都不信……

贺渊的步子忽然停下,阮姿不察仍旧往前走却被他一把拽住,紧接着视线模糊,她的面前被蒙上了一层白纱。

是安王在她头上盖了一只帷帽。

贺渊眸色幽深不悦地扫视了一圈暗暗围观的行人,周身才收敛了不多时的凶戾之气不住向外冒,生生将他们周边十步远的范围圈了块空地出来。

“戴上!”沉声喝止了阮姿伸手要去碰帷帽的动作,贺渊深吸一口气,眼中郁色更甚,径直拉过阮姿的手朝前走。

阮姿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抓着手快步走了好一段路,顿时也顾不得先前的想法就要挣脱开,只是越挣却被攥得越紧,终于忍耐不住痛得呻吟了一声,走在前头的男人这才放缓了步子,手下一松。

阮姿立时抽回了手,藏在斗篷下,咬着唇不说话。贺渊虽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从她的动作里看出几分委屈的劲儿,现下小姑娘定然是皱着鼻子,一双媚眼儿潋潋含光,不由心中戾气消去几分。

抬眸看了看不远处围成一圈猜灯谜的人,贺渊声音柔软了些:“来,带你去猜花灯。”

“要哪一盏?”前走了几步,贺渊指了上方一排一排的花灯问她。

闻言,阮姿也不由抬头去看,那架子上挂了形状各异上百盏花灯,架子前则拥簇了满满一圈的人,听着声音便是热热闹闹在猜灯谜。

上元节这日,猜中了灯谜便能拿走一盏花灯,许多人来凑热闹倒不是真喜欢那些花灯,不过是过节想讨个好彩头。

这会儿架子前一个身着富贵的胖商人正洋洋得意指着最高处那盏足有三人合抱大小的花灯炫耀,显然是那盏花灯的主人:“……今晚上谁若是能猜对我三道灯谜,便可以拿走这盏花灯!”

花灯是莲花模样,层层花瓣交叠掩映,做得栩栩如生,确如那老板所言是花费了一番心血的,今日上元节是百姓们赏花灯、猜灯谜的日子,也是此间商铺的老板们斗花灯的日子,谁的花灯好看,便能吸引人来。

看阮姿的目光落在那莲花灯上,贺渊轻哂:“要这个?”

“不……”阮姿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边的人就脚尖轻点,从那顶处的莲花灯下方的垂穗儿里取下了三张悬挂的纸条。

那胖老板也是有些机灵的,将灯谜与花灯一同悬在高处,若要猜灯谜便得先想法子把灯谜取下来,无形中便阻拦了好些文长武短的人。

架子前拥簇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胖老板炫耀的话还在嘴边,便看见他引以为傲的莲花灯这还没入夜就要被人摘了,顿时错愕地排开人群冲了过来。

只是待他看见取了灯谜的人神色冷峻,气势不凡,俨然不好惹的模样,满脸的惊怒霎时变成了谄媚的笑:“这位公子爷可是想要挑战一下,猜一猜这莲花灯的灯谜?”

贺渊冷睨了他一眼,径直打开手里的纸条,纸条上已经标了次序,显然是胖老板早先就准备好的。

莫不是还有难易之分?阮姿偏头看了眼纸条上的“一”、“二”、“三”,正想着,胖老板就擦了擦额角连声解释起来:“公子爷可依着次序回答,从易到难,即便答不出全部三道,也尽可在小的这花灯架上除开那莲花灯任选一盏花灯作为彩头!”

站在这个浑身冒冷气的男人身边,他这脑门上不停的流汗。

听他这么一说,阮姿有些诧异,不过这胖老板倒是会做人的,这样一来不仅能吸引人来看来玩,也不至于伤了颜面失了和气。

那架子上其他的花灯,虽不如莲花灯显眼耀目,可仔细看也都精致可人,尤其是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挂了占白兔儿灯,圆滚滚的,看着憨态可掬得很。

贺渊却是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已经念出第一个灯谜:“倚阑干柬君去也,霎时间红日西沉;灯闪闪人儿不见,闷悠悠少个知心。”

接着不待阮姿思索,就连个停顿都没有吐出一个字:“门。”

阮姿愣了下,一想果然谜底应当是“门”字。倒是一旁虚汗连连的胖老板忍不住又抬手擦汗,听着身边看热闹的百姓们起哄地喝彩声,心里更沉了。

贺渊打开第二张纸条:“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猜一种花。”这次他却没有立时回答,反而垂眸去看阮姿,道,“猜得出来吗?”

阮姿本没想他会问她,不由凝眉沉思起来。

一旁紧张观望的胖老板眼看着有了一丝希望,脸上将要浮起点笑容,下一瞬就因为阮姿又倏然垮了下去。

“凤仙!是凤仙吧?”阮姿先是脱口而出,说完了又有些不自信,但那帷帽遮挡下的眼角眉梢都带了些愉悦的气息。

听着她雀跃的声音,贺渊轻笑着点头:“没错,正是凤仙。”

风离去又来便是“风”字去掉里面再加一个“又”字,是“凤”;峰前雁行斜,“峰”前是山,雁行代指“人”字,“人”字一斜就成了单立人,就是“仙”。

围观的路人们又一次发出喝彩声,还催促他们赶紧猜第三个,看热闹的心大家都是一样的,纵是他们猜不着,可看别人猜也是有意思的。

看着玄衣锦袍的男子从容打开第三张灯谜纸条,胖老板的脸色彻底被愁苦占据了,看得阮姿心生同情却又有些忍俊不禁,胖老板今儿还真是无妄之灾,被安王砸场子来了。

“南望孤星眉月升。”

第三道果然不似先前那般简单,阮姿在脑中拼拼凑凑到底有些猜不出,贺渊却是只立在那儿,灼热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叫她有些不自在。

看他们有一会儿没说话,仿佛苦思冥想,胖老板耐不住又冒出一点欢喜:不枉他特意找人出了一道极难的灯谜,就为了防着这个呢!

周遭围观的人也开始发出喝倒彩的嘘声,不过还有好些似乎替他们辩驳,说这个灯谜真的有些难,猜不出也不碍什么。

阮姿摇摇头,示意她真的想不出来了,正要说要不算了吧,贺渊就伸手揉了揉她头,对着胖老板启唇:“庄,庄子的庄。”

胖老板喜气的脸庞彻底垮了下去,一脸的欲哭无泪,阮姿都能看见他袖口颤抖的手。

只是这胖老板倒也是个有诚信的,虽说心中绞痛,这花灯他请人做了两个月就为了上元节招徕客人,可这才出了摊子不到几个时辰,月亮都还没上到中天呢……到底还是抖着手准备将那莲花灯取下来。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猜中了灯谜的煞神,正眼神冷冰冰地盯着他。

阮姿看胖老板面上有趣,帷帽下眉眼弯弯笑道:“老板,我们不要那盏莲花灯了,你把兔儿灯送给我们吧!”

仿佛绝地逢生般的狂喜叫胖老板一怔之后笑得仿佛是个最称职的弥勒佛,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小缝儿,比起取莲花灯时慢吞吞的动作,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盏白兔儿花灯从架子上取下来,恭恭敬敬地塞进阮姿手里,口中还谄媚道:“姑娘拿好了,这白兔儿灯可是小的请了最会扎花灯的人做的,与您今儿一身真是相配!”

待离远了那胖老板的摊子,一直未开口的贺渊才沉声问:“不喜欢?”

阮姿知道他问的是莲花灯,抿抿唇,小心地说:“也没有,只是莲花灯太大了,不好拿,这兔儿灯也可爱……多谢殿下。”

贺渊目光落在她脸上,隔着帷帽阮姿都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不自在地快走两步,抱着那盏兔儿灯,手下忽然摸到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这盏兔儿灯的字谜,她小声念了出来:“来人竟是蓬莱客,打一字。”

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道:“是……山吗?”

走在她身侧,贺渊自然都听见了,却不答径直往前走。阮姿边走边去瞄他,过了会儿一抬眼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望江楼前。

“呀!”阮姿一惊,顿时顾不得字谜,就回头去看,她方才忘了苏蛮他们了!

好在苏蛮三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会儿看见阮姿回头来寻才立时跑上来,仍是紧张兮兮地看着一旁的贺渊。

阮姿有些不好意思,软声道:“你们都没事吧?”

荷风几人连忙摇头,却是担忧地看她:“姑娘你……”他们自然都看见安王给她买了帷帽又去猜灯谜的情状。

不待阮姿说什么,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过来将她拎走,苏蛮猛地抬手去劈却被贺渊很快反制住,愤怒地呼呼喘气却挣脱不得。

他学的那两下粗浅的拳脚功夫自然奈何不得贺渊。

“殿下,苏蛮他有点傻,您别和他计较!”在阮姿急切又担忧的哀求下,贺渊还是松了手,只是取了她的帷帽,垂下眸子紧盯住,忽然开口道:“蓬莱是仙山,蓬莱客就是仙人,来人则成仙,谜底自然是山。”

阮姿一听顿时明白他在回答先前的灯谜。

贺渊接着道:“南望是指‘望’字之南,为王,孤星为一点,眉月是初月,为一撇,三者则为‘庄’字。”

这是先前第三个灯谜,阮姿怔怔听他说,不知为何竟忽然没有害怕的感觉了,反而开了小差去想怪不得这题会放在最后,果然刁钻。

“有话直问,本王能答你的都会答你。”她眼底倒映着他的模样,贺渊面上勾起一抹笑弧,倏地直起身道,“走吧,今晚望江楼似乎挺热闹。”语气不容置疑。

观他神情,是不肯放过她了。

阮姿站定又把帷帽戴回头上,荷风、竹露两个咬着唇过来给她整理身上的斗篷,神情欲言又止,阮姿对她们安抚地笑笑,又去看苏蛮,想了想低声嘱咐他:“苏蛮,你别担心,殿下不会伤我,你莫要与他动手。”

苏蛮紧绷着面颊,吐字含糊却坚定:“他、他抓你!”

阮姿一笑,拍了拍他手:“没关系的,那是、那是闹着玩。”苏蛮终于缓和了些神情,只还有些怀疑,阮姿笑着看他,他才半晌不情愿地点点头。

抱胸斜倚着门柱,贺渊看这主仆几人的举动,目光停在阮姿的手上,目光微暗。

几人一并进了望江楼,右侧楼梯上匆匆下来个穿着石青色衣衫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一溜小跑到贺渊身前就是连声请罪:“王爷恕罪,世子和郡主不知王爷驾到,还请王爷恕罪!”

贺渊皱了下眉,一脚将人踢开,冷声道:“滚开!”接着回首对阮姿道,“走吧,三楼。”

阮姿未答话,只轻轻颔了颔首,带着荷风他们跟在贺渊身后上了楼。

那管事忽然看见安王还带了一位姑娘,脸色有几分诧异,对安王的举动倒是早就习以为常,很快起身赶在前头带路。

此时的望江楼三楼根本无人赏灯,人声鼎沸之间不时传来阵阵琴音。

但这一切,在安王踏进门的一瞬全然静默了下来。

从众人错愕惊恐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没有想过安王会到场。

说起来也凑巧,今日本是许多人各自相约,只是都来了这望江楼而已,偏生姜承月与她母亲长公主一样是个爱热闹的性子,索性就把认识的女伴都招了过来一起玩耍,呼朋引伴的,不多时整个三楼的勋贵姑娘就都聚了过来。

一看这副场景,姜承月更起了兴致,又去找她兄长武宁候世子将来望江楼赏灯的公子哥儿们也叫过来。

后头便是顾采薇来凑趣儿,许多与他相交的世家公子也纷纷过来,便成了如今这副热闹的场面。

只是这一切都不如安王进门时来得让人震撼,满是沉寂,落针可闻。

贺渊似笑非笑扯着嘴角踏进门,众人的视线从他身上略过才看见后面居然还有一位姑娘,虽是仆从环伺,可见着这一幕,他们也是忍不住猜测起她的身份来。可惜这位姑娘帷帽罩面,后头的丫鬟也眼生,并不知出自谁家。

帷帽下,阮姿白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她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只以为不过是安王与顾采薇等人的小厅,左右那位顾大人早先已经见过,她违逆不得安王,便只盼望着见到的人少些再少些……

瞥见她陡然僵直的身躯,贺渊环视厅堂的眼神愈加冰寒,显然,他也没料到会看见这么多人,在他的地方。

看见舅舅的脸色,顶着骇人的威压,姜承月吓白了一张小脸,怯生生地走上前,声音都颤抖了:“舅、舅舅,是我,是我请了好些人,那边呆不下才、才跟顾大人借了舅舅的地方……舅舅,我错了……”

姜清泽亦是面上带了几分惧色,只他比妹妹镇定得多,口气也沉稳:“舅舅,此事都怨我,是我替乘月来与顾大人商议借这里一用,未曾想舅舅会这时候过来,清泽这便将人安排出去,请舅舅稍候……”

“不必了。”贺渊眼眸从厅中一张张惊惧的面庞上滑过,忽地笑了,浑身的狠戾凶悍倏然散去,反而语气柔和地说,“既是上元佳节,你们一同玩耍不用因为这个扫了兴味,本王也许久没见过这些小辈了,你们接着玩罢。”

他一笑,满室的压抑沉寂霎时被打破,仿佛他刚进门时的不悦只是众人的错觉。只有顾采薇从头到尾一张笑嘻嘻的面孔,这时也朗声道:“安王并不介意,大家继续方才的切磋就是!”

原来,刚才厅里的人都聚在中间便是看人切磋琴艺。

虽则心里各有想法,众人还是纷纷收回视线,与身边的人不知说起什么,只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安静了。

阮姿立在门口,指尖冰凉,觉得自己几乎冷到连牙齿都在冷颤,死死咬紧牙,她更不明白安王的举动了。

忽然之间,阮姿便觉得手中一暖,垂头正看见安王朝她手里塞了一只小巧的青花缠枝暖手炉。

那是从姜承月手里要来的。

对上姜承月好奇的目光,阮姿下意识避过眼,倒是忘了她还带着帷帽。荷风、竹露两人一边一个扶着她,手下隐隐在抖。

贺渊淡淡应付了姜承月两兄妹几句,对阮姿低声说了句“这边”,便朝大厅里侧走去。

阮姿懵懵地跟着他踏出一步,感受到手臂上两个丫鬟劝阻的力道,顿了一下,忽然坚定地跟在安王身后。

满堂的人虽然在各自说话谈乐,但无不分了份注意力在这几人身上,这会儿见到那戴帷帽的姑娘果然是与安王一起的,皆有些掩不住眼中的惊讶。

一众切磋琴艺的姑娘中,阮沁面上维持住温婉的笑,手底死死掐着自己。别人认不出,她可是一眼就看出那人是阮姿!

“大姐姐……”阮珠自然也认得出来,拉着阮沁的衣袖,不掩震惊地说,“怎么会是她?”

阮沁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衣袖,淡声道:“我也不知,或许三妹今日没跟咱们一同来便是先有了约呢。”

“什么?”阮珠蓦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她跟安王……唔!”阮沁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眼中厉光一现,几乎要这没脑子的东西气死。

阮珠眼神一缩,知错似的自己捂住嘴,使劲摇了摇头,阮沁声音冷了几分:“即便真是如此,三妹也不容易,安王在外头那些传闻你以为是假的吗?”

仿佛想起了什么,阮珠面上显出几分恐惧的神色,看向阮姿的目光里除了一贯的怨毒还夹杂了几分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她趴在阮沁耳边兴致勃勃地问:“那阮姿岂不是死定了?”

阮沁目光微动,却是故作生气地低声呵斥:“自家姐妹,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阮珠瑟缩了下身子,咬着唇不再开口。

在众人若有若无的关注下,阮姿镇定坐在了贺渊的旁边,敛目低头,好在她身侧坐着是个姑娘,还是个她认识的姑娘。

才坐下,阮姿便听见翁萱雨对着另一侧不屑冷哼:“……怎么,你颜大将军能去玉楼春,我翁萱雨就不能进临江仙?请问是哪一条的律法规定了我翁萱雨不得踏进红花胡同吗?”

阮姿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翁姑娘是温婉的性子,原来也会对别人这么说话的吗。她微微侧身,便看到原来那位颜大将军就是她曾经在庄子上第一次见到安王时的三人之一,也是她最后知道身份的一位。

她心里正想着,那边顾采薇就接了话头,笑道:“萱雨姑娘实在是误会了,那日清随……”

“你可闭嘴吧,一丘之貉这是替他开脱来了?”翁萱雨张嘴不饶人,目光讥讽地看向顾采薇,“我听说您老人家是当着花昼锦的面儿叫的窑姐儿,啧啧啧,真想给您鼓鼓掌,难怪人家说事出必有原因,我可等着看您娶妻拜堂的那一天!”

得,她这是踩准了顾采薇的痛处使劲儿的戳,就怕气不死他。

顾采薇无奈地耸耸肩,对颜清随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默默坐直了身子,颜清随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受着吧。

这一幕真把阮姿弄懵了,贺渊轻笑着给她解惑:“翁家与颜家结了亲,他们两个今年十月完婚。”

这自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阮姿的家里东平伯府还不够资格对这些顶级勋贵之间的关系往来知道得一清二楚罢了。

翁萱雨继续冷哼了几声,才回过头来恢复一贯的和善,对着戴了帷帽的阮姿笑道:“是阮姑娘吧?”

阮姿身形一僵,翁萱雨轻笑:“我认得你身边的丫鬟。”语气并不刻意亲近却又让人十分舒服。

阮姿顿了顿,忽然抬手将头上帷帽摘了下来。

其实她心里都明白,今日即使不摘,这些在场的人也早晚会知道是她。她虽然不明白安王的用意,可是名声这东西对别的闺中女子或许无比重要,可于她并无用处。

从她回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没再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十四岁伯府少女,她不憧憬未来的岁月,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报仇,然后彻底远离京城。

所以,即使在所有人看来她与安王有了牵连又如何呢?反而对她的益处会比害处更多。

“翁姑娘,好久不见。”阮姿嫣然一笑,虽是对着翁萱雨,却惊了满堂的人。

方才她抬手脱下帷帽时,众人便心惊于她的美貌。即使早知道以安王爷的性子,这位姑娘定然是个美人,可也着实没有料到会美到这般地步。

这一笑,更是令人心颤的美,月眉星眼、朱唇榴齿,真真是顾盼生姿,叫人不禁感叹人间竟真有这样妖娆魅惑的女子。

她的举动也让贺渊眼中滑过一丝惊讶,她总能做出让他惊讶的事情来,只是看着满场的人望来的目光,贺渊幽暗深眸眯起,手指在桌面上不客气地敲了三下,拇指上晶莹的翡翠玉扳指身上闪过灯火流光。

众人从恍神中被声音惊醒,直愣愣的注视不见了,却多了许多刻意的隐蔽打量。

纵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阮姿仍旧有些难堪,翁萱雨笑看她,忽然凑近了问道:“阮姑娘过些日子可有空?”

阮姿怔了怔:“有。”

“那不知道阮姑娘可愿和我一起去慈恩寺上香?”翁萱雨对她眨了眨眼,“到时候我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

这是正式的邀约了,阮姿一时有些愣神,与翁萱雨有往来的姑娘们都是京城一等一的贵女,她怎么也想不到翁萱雨会与她示好,她方才还觉得以翁姑娘的身份定然要看不起她的。

翁萱雨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仿佛看穿她心里想什么,语气慢悠悠,不似最初端着身份:“阮姑娘是安王爷选定的人,不是吗?当然,最重要的是,阮姑娘的脾气对我胃口,也希望我不要叫阮姑娘失望才好。”

安王爷的态度自然是最初她表达善意的原因,但是真的愿意接纳阮姿还真如她自己所说,是对了她的胃口。

想起方才阮姿掀掉帷帽那个举动,翁萱雨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翁萱雨的话让阮姿彻底认清原来不是她的错觉——翁姑娘实在是个表里不一的性子。

“翁姑娘……那就多谢翁姑娘了,到时候我一定到。”

虽然她不认为翁萱雨话里那句“安王爷选定的人”有什么意义,但是她却是真心觉得翁姑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便是只从交朋友这个层面来说,她也是乐意与翁姑娘做朋友的。

听见她与翁萱雨定了出游的计划,贺渊按在桌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倒是没说什么。

此时场中琴音渐歇,显然是分出了胜负。阮姿和众人一同看去,站在最中间的赫然是阮沁。

这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就她所知,阮沁的琴艺确是极好的,同辈之中可堪首位。

阮沁适才虽一心在琴上,却也知晓发生了什么,不过眼下沐浴中众人赞赏和钦羡的眼神,她便暂且将阮姿放在一边不去理会,左右是叫人鄙弃的丑事,阮姿也就那张脸可以看看了。

“承蒙诸位礼让,倒是叫我拔了个头筹,实在是有愧。”阮沁一袭盛装,眉目温顺大方,说得话也得体,不叫输家是面子,一时间叫好声无数。

其间原本应该也有不少对她有意的勋贵公子们投来欣赏的目光,然而方才已然见过仙姿玉色,顿时满座的姑娘家都被比了下去,实在难以叫他们再生出些别的心思,甚至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阮沁对此最是敏感,自然感受到了这些微的差别,不由暗暗咬牙,才在心里安慰自己的话立时就没了作用,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勾了安王爷还不够,居然连这些与她云泥之别的勋贵公子都不放过。

阮姿虽不知她的心思,但阮沁本就对她假意居多,这会儿看过来的目光夹杂着几分怨怼也没甚稀奇。

“她是你大姐?”贺渊忽然在她耳边问起。

呼出的气息打在她敏感的耳朵上,霎时就染上了红绯,不自在地躲了躲,应了声。

贺渊的目光落在她小巧的白玉耳廓上,凝望着那愈加红透的颜色,眸色暗深,慢慢别过眼去,在众人对阮沁的祝贺声中淡声叫了武宁侯世子的名字。

“舅舅?”姜清泽从一众贵公子中间起身,气质温润清雅,面如冠玉、俊美秀颀,端得是诗经中所描绘的“谦谦君子”了。

贺渊懒洋洋道:“本王听你母亲说你琴艺不错,不知与她比如何?”

姜清泽不知道这个性情古怪的小舅舅为何要这时候说起此事,但一贯的教养让他尽力答得得体:“阮姑娘琴艺出色,只是与我所学非是一派,所练的曲目也多有不同,不好比较。”

贺渊抬眼似笑非笑打量他一眼,姜清泽面色一赧,有些不好意思地避过视线。

“既然这样,弹一曲就知道了。”

姜清泽面有难色,但贺渊已经伸手指了中间的琴,示意他去,姜清泽只得歉意去看阮沁一眼,他虽有风度回护她的面子,然而叫他在舅舅面前故意留存实力却是不可能的。

阮沁面上白了几分,却仍是笑着从琴旁让开,落落大方地说:“世子实在不必谦虚,早闻世子琴艺得名师指点,自当在我等之上,只是从前无缘得见,今日才可一饱耳福。”

见她这般通情达理,一向为妹妹骄纵困扰的姜清泽着实有几分意外,对上阮沁的笑颜顿时又深几分。

阮沁微微红了面颊垂头退到一边。

姜清泽的琴艺自然是比阮沁好的,一曲弹毕就不消再说什么了。有姜清泽一曲作为收尾,这一节便算揭过去了。

姜清泽从琴凳上起身,阮沁便过来,语带感激:“适才多谢世子了。”

“阮姑娘太多礼了,算不得什么。”姜清泽连忙拱手还礼,面上浮起几分红霞,见阮沁抿嘴偷笑的娇俏模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对着阮沁精心修饰过的容颜,脸上一片酡红。

阮沁眼中惊喜一闪,说了一句“总之,沁儿多谢世子爷关照。”对他又笑了笑才跑回女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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