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夜,是不可能的。
因而,对于没能见到精灵,她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在一个角落,放着一张古老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餐桌。餐桌的下面,有个半米见方的黑色大木箱,看起来十分沉重。木箱造型普通,跟八十年代最常见的翻盖木箱一样,就连锁头,用的也是外面满大街都能买来的那种叫做“铁将军”的锁头。
锁头很新,像是前不久刚刚换过。
整间地下室,所有的箱子柜子盒子,但凡是能藏东西的容器,全都被她翻开看过,唯有这个木箱,她不曾打开过。
她想跟母亲借钥匙,但被母亲严词拒绝了,并警告她,不许进地下室。
这让她越发地好奇,来得更勤了,可每次都没能打开那个木箱。
这个木箱,一直埋在她的心底,就像一扇古老的城门,遥不可及,神秘无比。
“妈,这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叶晚晴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母亲,此时,萧妍正坐在马扎上,低头在整理上个月放进来的一箱子日记本。
听到叶晚晴的话,萧妍回头一看,顿时笑了。女儿站在铁皮桌旁,一脸贼兮兮,已然将那个她从小就好奇的黑木箱放在了桌上。
“你还惦记这个箱子呢?行,我这就打开给你看看,省得你总是对它心怀不轨,不知道哪天,就被你这疯丫头给砸了。”
叶晚晴惊喜,虽已成年,但对这个黑木箱,她还抱有儿时的好奇之心。
萧妍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桌旁,“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照片,还有我小时候的东西。”
“您小时候的东西?”叶晚晴更加好奇。
萧妍笑着掏出钥匙,咔哒一声,锁开了。
浓郁的茉莉清香,随着箱盖的打开,涌了出来。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件鹅黄色的小衣服,看样子,是两三岁小孩穿的那种连衣裙。
“妈,这是您的?”
“不,是我姐姐的。”萧妍怔怔地望着那件衣服,眼前不由闪出一张阳光笑脸。
“姐姐?妈,您还有姐姐?她现在在哪儿?”叶晚晴迫不及待地问道。从母亲的表情看,那个姐姐似乎情况不妙。
“她十岁那年失踪了。”萧妍说着,伸手拿起那件小裙子,“还好,我姐的照片,我都留着呢。”
失踪?
叶晚晴不由怔住,视线从鹅黄色的小裙子移到了母亲萧妍的脸上。
母亲的脸并未染上悲伤的情绪,依旧平静安详,只是,她眼中那抹淡淡的惆怅之情,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母亲的姐姐,按辈分论,她该叫一声大姨。对这个从未出现在她的世界中的至亲,她突然生出几许期冀和渴望,若是能够找到她,那么,母亲一家便可团圆,这世上,她便多了一名血浓于水的至亲之人。
她小心翼翼,又异常好奇地问道,“妈,大姨是怎么失踪的?你们一直都没找到她吗?”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萧妍安静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叶晚晴,望见了自己儿时的年代,“你也大了,也该告诉你一些家里的事,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或许能帮上忙。”
萧妍想了想,还是决定长话短说。
“那年,正值我和你大姨都放暑假,你姥姥和姥爷决定带我们回云南老家,走走那里的亲戚。谁都没想到,你大姨上午还在院子门口,和村里的几个伙伴玩耍,中午就不见了人影,我们挨家挨户地问了遍,谁都没看到她。后来,全村人都出动了,漫山遍野地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她。直到我开学,你姥姥和姥爷不得不带我回了J市,但他们从来都没有中断寻找你大姨,可到现在还是杳无音信。”
“四十年过去了,你姥姥和姥爷虽然没有放弃希望,但我们都觉得,你大姨,或许是没了,不然,我们不会没有她的一点消息。我和你爸凡是能利用上的关系,都问过了,也都查过了,所有的档案和记录里,都没有你大姨的资料。就连全国各大医院的血库,我们都调取了数据,根本没有你大姨的线索。”
从母亲轻缓的语气中,叶晚晴能感受到母亲的无助与焦虑。
在母亲那个年代,一般家庭都会生养两个以上的孩子,像母亲这样是家中独女的情况十分罕见,原来,背后竟隐藏着一段悲伤的往事。
“妈,我大姨叫什么名字?”她想转移话题,分散母亲的注意力。
她的话音一落,母亲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叫萧雅。”萧妍望着女儿清澈的眼眸,有些失神,继而笑道,“小晴,你还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咱全家人聚在一起,想着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我曾经提议,给你起名叶小雅,就是为了和我姐姐的名字谐音。可是,你爸当场就跳起来了,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啊,一向什么事都顺着我,唯独这件事,他坚决反对。”
萧妍回首往事,脸上浮出幸福之色,“后来你爸倒是后悔了,说叶小雅这名字多好啊,多文静,一听就是个乖女孩,要是真给你起这个名字,说不定还能束束你的疯野性子,你也不至于像个假小子似的上蹿下跳。”
叶晚晴噗地一笑,“妈,我爸说我什么?上蹿下跳?那是猴子好不好?”
萧妍笑着落下手臂,把小裙子搁在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铁皮桌子上,突然问道,“小晴,妈问你一件事。”
“妈,有什么事您说吧。”叶晚晴立刻警觉。
“咱家住家属区的军官楼那会儿,地下室可不比这里宽敞,你没有钥匙,是怎么进去的?”
“妈,你怎么知道我进去过?”
“我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碰过,我还能没数?你说,你是不是从通风口进去的?”
叶晚晴的心咯噔一下,母亲变得严肃的脸,让她忽然紧张起来。她有种极不妙的预感,像是自己深藏的秘密被人发现,大曝天下而引来人们的恐惧与排斥。
小的时候,她的确是从仅有三十公分宽的通风口钻进去,然后跳进自家的地下室,满足自己年幼时的好奇心。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可以柔韧自如地缩放,竟可以将骨头都收缩紧固,轻松穿过那个狭小的通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