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统只为了博忆苍倾心,可是,到头来,只忆苍一个眼神,他便知道了自己什么也没有换来。
很久了,温泽轩都是直挺挺地站着,满屋子的聘礼,红彤彤耀着眼睛,他眼睛被屋里昏暗的光线刺痛着,只觉得有股酸涩涨疼着,湿湿的,可是心却比眼睛更痛。他握紧了拳,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只是定定地看着莫忆苍,一动不动。
“我走了。忆苍保重。”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泽轩低下了头,不再去看也是一动不动的莫忆苍。他是觉得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就算再怎么不舍,结局,忆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自己还不走就太不像话了。说清楚了,也好,这样,他就能够专心专意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他想,他若有幸能活着得了天下,再带着慕容无心一起来找她吧。
莫忆苍点头,一股悲凉涌上心头,简单的一句保重,似乎跟诀别一般,她心里是清楚的,泽轩师傅,要走了。一时间,她只觉得哑然,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对于泽轩师傅,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情愫,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断然是不能与他一起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已对感情绝望,更多的还是因为锦歌姑娘。
她不想做一个罪人,背负那些还不起的债。
莫忆苍沉默良久,温泽轩却一直在等着她的回应,他仍旧还是有着满心的期待,期待她能说一句留下的话,同情也好,安慰也好,哪怕只有一个字,他都会欣然。然而,长久的等待,却也只是将他再一次推向了绝望的边缘。
莫忆苍也低下了头,几次想开口,都给生生地咽了回去,可是,最终她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把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泽轩师傅,保重。”话音刚落,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他,便跌跌撞撞地想要逃离。
“忆苍等等。”温泽轩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对他的打击仍然是极大的,他眼见着莫忆苍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心中一紧,不舍涌上心头。
温泽轩快步上前,匆匆几步便拦住了莫忆苍,然后一只手猛地拉住了莫忆苍的衣袖,反手将她手心朝上打开,再一只手抚上自己脖子上带着的平安扣,一用力,便扯断了下来,红绳陷入了肌肤,他都未曾感觉到一丝疼痛,一边说话,一边将通透碧绿的平安扣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她的手中,“这个,收好。”
“不,不……”莫忆苍的手才触碰到那还有他温暖的平安扣,便立马就缩回了手,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有何颜面收下他的东西?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
“忆苍,我不想多说什么,你收下,我走了。”这一片心意,她为何总是拒绝?温泽轩不想再这样尴尬下去,一把将那平安扣塞到了她的手里,什么也未多说,一个转身,决然离去。
门口站着出神的单影影见温泽轩匆匆地出了门,迎上去正准备开口,却被温泽轩用手势打住,他没有止步,只是边走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单影影只看见他本是清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然后他草草地挥了挥手,留下苍凉寞然的背影,渐行渐远。
单影影当然是清楚的,心里五味杂成,只觉得失望,却又怪不得别人,这是自己瞒着女儿才办砸了事情。于是她笔直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静,不过一日。
母亲在柴房忙着晚饭,莫忆苍便蹲在灶边看着柴火,一点一点往火灶里家着干柴。看似都恢复了平静,可是,她明显的感觉母亲的话比以往更少了,而自己,也沉默寡言,多半时候是在痴呆而已。
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了?不过一些时日,有些人便在她的生命里来来回回,走来又走去,抽空了她原本该有的无忧无虑。
或许,自己真的长大了吧。
簇簇往外涌来的火苗将橙光色印在莫忆苍通红的脸上,真是热啊,可是她发着呆,又不去躲那火苗,窜出了的火苗咝咝地吞没她细细扬起的发,那扬起的几根细发仿佛是娇羞的姑娘,一碰到那火舌,便梭梭的蜷缩起来,瞬间一股焦臭的味道弥散开来,而莫忆苍自己却全然不知。
“苍苍!”单影影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四下望去又没发现烧焦了什么,突然缓神,心里一紧,朝莫忆苍喊去。莫忆苍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往后退去。
“苍苍,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叫娘亲如何放得下心啊。”单影影丢下了手中的活,绕过了灶台,抱着女儿哭了起来,边哭便捶打着莫忆苍的背,看似在责备她,真正打在她身上时又不由得放轻了许多,她无奈,她叹息,面对这么个傻女儿,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娘亲……”这算是今天母亲对她说的最多的话了,她原本还以为她与母亲之间的这层隔阂好很久才会好起来的。是啊,天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她也是想与母亲说些什么的,可是,却开不了口,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糟透了,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学了那么多的忠孝礼仪,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失败?
“姓莫的,你给我出来!”莫忆苍还没来得及去安抚母亲,门外便传来了一声怒吼,那是旖红阁何花姨的声音,声音极大,而且充满了愤怒。
旖红阁?莫不是锦歌姑娘出事了?这是莫忆苍当时唯一能够想到的。
莫忆苍轻拍了母亲还在颤抖的肩膀,匆匆地便走了出去,急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直都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的就是锦歌姑娘了。
“何花姨……”莫忆苍前脚刚踏出了柴房门口,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就被何花姨一把拉住领口给拽了出去,旖红阁的何花虽然已经四十好几了,可是力气却大得没话说,加上莫忆苍这段时间的消瘦,整个被她给带了出去,脚都离了地。
“你这个丫头,你把我们锦歌弄哪里去了?!”何花姨气急败坏,将莫忆苍拖到了院子里推搡着,口中振振有词,四周围着一圈旖红阁的打手,助长着自己的声势。
莫忆苍整个人都懵了,任凭何花姨将自己推来推去,一脸茫然。单影影急急地跟了出来,见事情不妙,几步上前将呆住的女儿护在身后,等着何花姨质问道,“你搞清楚,这里不是旖红阁,我家忆苍可是哪里得罪你何花姨了?你要是再这样我报官了!”
“报官?”何花姨听到报官二字,不仅没有弱下,反而更加的激动,她眉一横,伸出了食指,直直戳在单影影的肩胛骨处,一边戳一边恶狠狠地说,“好啊!报官啊!我们家锦歌昨天来了你们莫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旖红阁过,失踪了,知道吗?不见了!你们把我家锦歌弄到哪里去了?!啊?你们对我们家锦歌做了什么?!啊?你们知道我花了多少银子把锦歌给买来的吗?你们洗十辈子的衣服也赔不起!这烨城的官,大大小小,哪一个没有去过我家旖红阁?我告诉你们,报官?!我现在就把你们给正法了……”
何花姨口沫横飞,越说越停不下嘴,也说越过分,那食指深深地戳在单影影的肩上,仿佛要戳出一个洞来才肯善罢甘休。可是,这副彪悍的嘴脸,也是何花姨拼命给装出来的。报官?有没有搞错!当今太子慕容南康要是知道锦歌不见了,谁都别想要命了!现在她根本就不敢到处宣扬,只得吓唬这对母女,毕竟锦歌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她们家,指不定就是她们把锦歌给藏了起来,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找了锦歌整整一天都没找见,心里急躁的厉害,哭都没地方哭,不来闹腾这一番,她哪里肯善罢甘休!
“什么?锦歌姑娘不见了?!”莫忆苍本是心疼着母亲,刚想上前拍下何花姨死命着戳人的手,失踪了三个字如同石头投进了湖面,让她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个贼精的丫头,你装什么糊涂?!”何花姨见莫忆苍开口,火便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单影影,扯起莫忆苍的头发便往四处拽,一边拽着一边尖酸刻薄地说着,“自从你黏上我们家锦歌,我们家锦歌就跟变了个人似地,陪你这个疯子一起疯!你个死丫头,你给我们家锦歌吃了什么迷魂药?!上次从马上摔下来险些去了性命,要不是温泽轩罩着你,老娘早就扒了你的皮了!”
单影影在一旁咬着牙,牙齿因忍耐磨得咯咯直响,看着女儿被那个彪悍的婆娘拽着头发骂,她疯了一般地冲上前去,眼看着手就要往扇何花的脸上扇过去,可是还没挨着何花的边,便被身旁站着的四大五粗的汉子给架了起来。她奋力挣扎着,用尽全力,手脚并用,却始终挣不脱。她不由得急出了眼泪,朝何花吼去,“你放开苍苍!放开苍苍!你有本事冲我来冲我来啊!”
何花根本不加理会,她哪里肯放手,好好的一棵摇钱树就给弄没了,还指不定会招来什么祸事,她气正没有地方撒,越说越火大,她不由得加重了手中的力气,骂骂咧咧地继续,“你说我们家锦歌对你,那简直是掏心掏肺的好,我都看得出!你个小兔崽子还偷她的衣裳,你有良心吗你?!你偷了她多少啊?!偷了多少!?”何花越骂越起劲,老调重弹,陈年旧账一股脑的,不分黑白地通通挖了出来。她心里是不舒坦的,又不能明里说出来,憋屈在心里,更加的郁结,于是力道是越来越大。
她心是疼着的,虽然自己确确实实是个见钱眼开的鸨母,但是她对锦歌那也是真正的疼惜着的,虽然想着钱,但是她可是从来没亏待过自家的姑娘。如今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想着以前的一些事,心里堵慌得厉害,实实在在地恨着莫忆苍,这般用力推搡,也只是为了一泄怨愤。
虽然头上是刺辣辣的痛,手臂上抱着的伤口有血渗了出来,但是莫忆苍一点都没有挣扎,也没说上一句话,她只感觉头皮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她真的好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拉着锦歌姑娘,就算她要杀自己又怎样?那是因为自己伤害了她,欺骗了她。为什么当初不去拦住她,跟她好好说清楚呢?
锦歌姑娘虽然聪明,可是一遇到泽轩师傅,她就心甘情愿变得傻起来了,她怎么可以就不见了呢?她会不会自寻短见啊?难道她想要这样来报复自己与泽轩师傅么?就这样让自己与泽轩师傅愧疚一辈子么?
何花姨虽然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但她说的一点都不错,她的一字一句,都像钢刀一般,深深地插进了莫忆苍的心里,让她痛不欲生。是啊,锦歌姑娘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自己还要恩将仇报,那么狠心地将她推入深渊呢?莫忆苍,你就是个罪人。
“我们家忆苍不可能会偷东西!”单影影在一旁已经疯癫了一般,因为挣扎,头发已经散乱不堪,她胡乱地张牙舞爪,看着女儿被撕扯,心一揪一揪的疼痛,恨不得上前一把扭断何花扯住女儿头发的手。几个彪形大汉也渐渐地被疯狂的单影影折腾得有些喘不过起来,趁着左手边的男人有些松懈,单影影一个拐手,用手肘直直戳向了男人的腰间肋骨处,那男人吃痛,松手捂着自己被戳的地方,呜呜直喊。
单影影张口就要往另外一个男人手臂上咬去,她只能用这般原始的抵抗的方法,几个三大五粗的男人也被这个疯婆子震慑,都松开手躲避她的追咬,单影影趁机挣脱开来,直奔到女儿身边,掰开何花紧紧扯住她头发的手,为她解围,“走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