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能她早就想到了,但是他们那么积极的寻找邪医,邪医便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说。但不说,不表示这个可能不存在。而且,不只是她,连独孤夜也想到了吧。只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什么都没有说而已。
“你已经决定了,是不是?”钰彤有些虚弱的问道。
“是。”云陌点头,无论钰彤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帮她隐瞒,她都要试一试。这,已经是唯一的机会。
“你想让我做什么?”钰彤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心中没底,甚至有着巨大的担忧和害怕,却只能妥协。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会找时间悄悄离开这里。我离开之后,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找我,等毒解了,我自然会回来。”云陌说道。
“需要多久?”钰彤深吸一口气,勉强问道。
“短则半年,最多不会超过两年。”云陌拂去钰彤头上的雪花,轻声道。
“这么久?”钰彤心中一惊,豁然抬头。
“具体需要多久我也不确定,如果我不幸毒发身亡,也会派人来报信。只要没有收到我去世的消息,我就还活着。”云陌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绪。
“可是,你根本就不会派人来报信是不是?”钰彤眼眶通红,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沿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砸碎一地晶莹。
云陌轻轻的拭去钰彤脸上的泪水,温柔一笑,却什么都没有说,算是默认了钰彤的话。
若是她不能活着回来,也要给他们一个希望。至少这样,他们会好好活着。为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好好的活着!
夜幕降临,独孤夜的房间一片灯火通明。已是深冬,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若是再下一夜,明早便是满世界的洁白了!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但是整个天绝教却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所有人都在为找邪医而奔波劳碌。可上天好像是在戏弄他们,这么久了,竟连一丝消息都没有。眼看着云陌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眼看着云陌强忍痛苦却刻意隐瞒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爹娘去世后,整个冥王宫的重担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既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妹妹,又要提防那些心怀不轨,想要乘机夺取冥王宫的乱臣贼子。但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他韬光养晦,隐藏实力,一步步积蓄力量,厚积薄发,终于一击致命,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那段时间,他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其中的危机与艰难只有他一人明白,却毫不畏惧。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成功。夺回冥王宫后,他雷厉风行,手段狠绝。将所有后顾之忧尽数扼杀在摇篮之中。为了替妹妹寻找解药,他带领冥王宫重出江湖。也是那个时候,他凶残狠辣、冷酷无情的行事作风在道上传开。
他从不介意别人说什么,只要不惹到他,一切好说。但若惹上冥王宫,绝对是一场噩梦。曾经总有人说,冥王无所不能,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令人闻风丧胆。他也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拦住他。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今生,他所遇到的第一件做不到的事情,就关系着他深爱之人的性命!
无所不能?若是无所不能,他现在又怎会束手无策?
独孤夜心中满是苦涩,一握拳,狠狠朝墙上砸去。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恨透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陌在痛苦中挣扎,却毫无办法。
“你在干什么?”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斥责在耳边响起,独孤夜一愣,抬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云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说我的命是你的,不允许我随意伤害自己的身体。”云陌有些恼怒的看着独孤夜红肿的拳头,五指关节已经一片血红,可见独孤夜那一拳的力道。
独孤夜有些疑惑的看着云陌,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我也告诉你。”云陌双眉紧皱,抬头看着独孤夜,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也救过你的命,这具身体现在是属于我的,你现在凭什么随意伤害属于我的东西?”
“云陌……”独孤夜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但整颗心,却被那短短的一句话填满。
“听到没有?你若敢伤害我的东西,我就伤害你的东西。”云陌双眼依旧紧盯着独孤夜,出口的话令人哭笑不得,但看着她眼中的坚定,独孤夜便明白,云陌所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威胁,没有逼迫,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知道了。”独孤夜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笑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方才那一身的戾气与尖锐在见到云陌的时候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听到独孤夜的保证,云陌看了他一眼,确定了他话中的真诚,这才拉着他坐到桌边,从柜子里找出伤药和绷带,仔细的处理着独孤夜手上的伤。
手上的伤对独孤夜来说只是轻伤,但是他却没有拒绝云陌的动作。顺从的坐在凳子上,满足的看着云陌仔细为他上药的模样。云陌从不化妆,她的脸上从来没有多余的脂粉。正是因为如此,那张日渐消瘦、越来越苍白的脸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云陌的身体状况。
“身体怎么样了?”独孤夜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抚着云陌消瘦苍白的脸蛋,眼中是满满的心疼与自责。
“没事。”云陌头也不抬的说着,手下却仔细的用绷带缠着伤口。
“云陌,你知道吗?你从来不擅长撒谎。”独孤夜一手勾起云陌的下颚,将她的脸勾起,轻声道。
“我没有撒谎。”云陌撇过头去,熟练的将绷带两端打了个结,然后收拾了伤药,有些逃避的将伤药放回了柜子里。
独孤夜却不允许她逃避,跟着云陌起身,将之拉入怀中固定,一手紧扣着云陌不盈一握的柔韧腰身,一手轻挑起云陌的下巴,让她被迫的与他对视。
云陌看着独孤夜,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我真的没事。除了解药,相思蛊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解。”
“什么方法?”独孤夜皱眉,双眼紧盯着云陌,眼中闪过惊喜与担忧。
他太了解云陌。若是真有其他方法,云陌早就用了。除非,那方法太过凶险!但目前,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了。
“以毒攻毒!”云陌靠在独孤夜胸口,轻声说道。
“以毒攻毒?”独孤夜心中一跳,搂在云陌腰间的手不由得一紧。
相思蛊毒性太强,若要以毒攻毒,那毒药必定是极厉害的。但,若是不成功,或许云陌体内的相思蛊还没有解,便已经被那毒药给毒死了。更何况,虽然有以毒攻毒一说,但从未有人试过,到底能不能成功,根本没有定论。
这个方法,太过凶险!
“你不用担心,以毒攻毒是可行的。”云陌如何不明白独孤夜的顾虑与担忧,但是,这已经是唯一的方法。她从不认命,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试一试。即便没有成功,她也绝不后悔。
“你怎么知道?”独孤夜放开云陌,双眉紧皱,眼中满是担忧:“这个方法没有人用过,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以毒攻毒的办法!”
“我试过。”云陌看着独孤夜眼中的惊愕,轻声一叹,伸手摘下独孤夜脸上的面具,轻轻抚平独孤夜紧皱的双眉,轻声道:“其实有一个秘密,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独孤夜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云陌。他知道她有话要和他说,否则,她不会这么晚了还来找他。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的听着。
“我见过我娘,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第一眼后。”云陌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窗外的寒风钻进屋子,让云陌有些混乱痛苦的脑袋恢复了清明。
“她是个很美丽、很温柔的女子。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天音一掌劈下,她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连躲都没躲,只瞪大双眼紧紧的看着我。她的眼神,温柔、怜爱、不舍、还有愧疚。好多好多,多到我还来不及分辨,她就已经断了气。”想起那一幕,云陌眼中泛起泪光,一向坚强的、流血不流泪的云陌,竟红了眼眶。
独孤夜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却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良久,云陌终于再次开口。只听她哽咽道:“但是,她永远不知道,她刚出生的,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已经死了。”
独孤夜上前一步,从身后搂住云陌的腰,将她的身体纳入怀中。这一刻的云陌,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无助。
“我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一缕孤魂,是一个杀手。”云陌轻吸了口气,终于将压在心中近十七年的秘密宣之于口。无论他怎么看,怎么想。无论他相不相信,这一刻,她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那个伤了你的男人,也是那个世界的?”独孤夜平静的问道。即便云陌所说的话是那么的难以置信,但是独孤夜却平静的接受了,甚至没有一丝怀疑。
他曾经调查过云陌,而云陌所说的那个男人,无论他怎么查,始终没有一丝线索。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云陌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样一个男人。但是云陌眼中的伤痛,云陌第一次见到楚天羿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没有一丝伪装。他一直怀疑,却找不到任何能够解释的理由。而这一刻,听到云陌的这番话,一切就都明了了。
“是的。”云陌点了点头,道:“他是组织的首领。”
“首领?”独孤夜皱眉。
“是啊,高高在上、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云陌自嘲一笑,心中却是一片平静,自从心结解开,再次提起那个男人,她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而我竟以为他是光明的使者,是我的救赎。为了他,我违背组织,明知是死路一条,却不顾一切的去闯。可是当我拼尽一切,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见他最后一面,他却给了我一个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