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纳闷哪家小姑娘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原来竟是表妹。”
我没好气地拿眼横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道:“早知道表哥会英雄救美,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了。”好奇心果然会害死人,我说怎么老觉得此人说话语气如此熟悉,原来竟是母亲的侄儿,我大舅的独子逍遥侯许慕隐。方才若是细心点认出他来,我定然是不会管这闲事,丢下我的牛肉和花雕,转身走人。
并非我俩感情不好,实是此人性格难辨,太难相与。
照说此人年纪轻轻,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平日里看来一副风流倜傥贵公子模样,说话却是又毒又苛刻,心中的弯弯道道比九曲黄河还要多上几道,说白了就是一只伪装的狐狸。小时候我就吃了他不少亏,自从随了师父上山之后,也曾遇到他三两回,回回是绕道而行,潇然性子冲,回回被他坑得哭笑不得,最后大打出手不欢而散。从此他每次上山拜访师父,潇然都借口要闭关练功,躲在灵月洞里看风月。此番入京,本就是为我的外祖母,他的祖母贺寿,师父也是早早递了书信让他来接我的。我特地避了开来,却还是在此地狭路相逢。
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看来是二叔多虑了,表妹这等身手何须让人担心。”
不知为何,这明明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听起来总觉得带着笑意,还是嘲讽的。我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真想拔剑在那张要笑不笑的俊脸上划上几道。深深吸了口气,对上那张脸,平平道:
“表哥过誉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去侯府拜见外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指了指那雅间:“我还有朋友在里面,你也进去打个招呼。然后我们一道回去。”
谁想与你一道回去了?我皱皱眉,正想拒绝,却又听得他摸摸我的头道:“听话。”
本女侠不是小狗,我恨恨瞪他,抬步欲走。他眉眼一弯,露齿一笑,像是想起来什么,悠悠道:“哎呀,我怎么忙得忘了给二叔回信了。真是糟糕,想必二叔是要担心了……”
无耻!这人果然是十足的小人!明知道我最惧师父,还戳我死穴!
我脚步一顿,生生收回那买出去的半步,讨好地笑道:“表哥说的是,一切但凭表哥做主!”
他眉眼弯得更甚,执了我的手,掀开帘子,对里面的人温言介绍:
“清峄,这是我表妹沈萦。”
雅间里有一人端坐,白衣羽冠,闻言抬首,遥遥望来,如玉般的容颜,眉目如画,宛若谪仙。
我在那一瞬间被美色所惑,连心好像漏跳了几拍都没察觉。呆呆望向他,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世上竟然还有男子比我那隐居多年的师父大人还要更具仙风道骨,有仙人之姿。
只见他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对我微微一颔首,笑道:“原来是沈将军千金,难怪身手不凡,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轻轻柔柔带着暖意,明知只是恭维,听起来也觉得异常顺耳舒适。只是心中不知为何起了淡淡的失落同情,看来仙人的身子骨不是太好啊。
也是难怪,这般仙人一般的人物,竟然与许慕隐这样的妖孽狐狸精混在一起,定然是被许妖孽吸去了精气,才会这般虚弱。
我用勾引良家妇男,家门不幸的眼神鄙视许慕隐时,他笑得难得温和,没有那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傻丫头,还不快拜见五皇子。”
我一怔,原来他竟然是那个才名远扬连我那选在天山的舅父大人都要赞赏的五皇子,这样尊贵的位置,事物繁重,还要腾出时间来与我这妖孽私会,莫怪看来身体会孱弱些,撑了个笑脸,双手抱拳道:“殿下谬赞,沈萦愧不敢当。”
他浅浅一笑,转头对许慕隐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许慕隐点点头,问道:“一道走?”
他摇摇头,视线投向我,笑容淡淡:“不必担心我,好好招待沈小姐吧。”顿了顿,又开口:“我也该时间回去了。”
“怕是纪大小姐又该念叨了?”许慕隐挑眉,虽隐隐戏谑之意,但是我熟知此人,可听出他对那个纪大小姐没有什么好感。
我猛然觉得自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这妖孽,定然是醋了!
这五皇子果然厉害,竟然男女通吃,这京城还真是民风豪放之地,这般事情都敢放在台面上,在我这么一个陌生人之前都不加掩饰。
我崇拜地看向楚清峄,看到他微微颔首,眉宇间笑意不变,但是那精致优美的唇角弯得更甚,眉宇舒展,柔意极浓。心恍若被重物一击,竟觉这面目熟悉如昨,好似在某日梦中见过一般。
纪大小姐,在他心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罢。也是,这样的人儿,怎么会没有一个红颜知己守在一旁呢。也难怪我这妖孽表哥醋得如此厉害。
我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右手腕,心中对慕隐多了几分同情,开口为他解围:“表哥,时候不早了,不然外祖母会等急了。”
慕隐与他同时看向我,眼底神色各异。我撇过头回避二人的视线,我故作无知看向墙上的字画,你们终有一天会感谢我的。
“走吧,晚回去了琴儿又该着急了。”
回答他的是慕隐冷冷的哼声,似乎在表达他的不满。我悄悄回首,在看到扶桌起身的他时,心底“咯噔”一声,绷紧的思绪中好像有一根崩断,只是无从寻找,应该是替慕隐伤心的罢。
看着慕隐扶起那人,缓缓走向门外。与那人目光对视,却看到依旧带笑的眉眼,却已经失却了暖意。他微微直起了身,指了指右腿,对我笑笑,略带歉意开口:“少年时候落下的毛病,这阵子阴雨连绵,走得吃力了点。让沈小姐见笑了。”
“怎么会,殿下言重了。”我强压下心头惋惜,得体笑着回答。那条右腿,好像是完全使不上力了。
进京来第一次见到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却是这般……唉,实在令人惋惜。
“萦萦,你去楼下安排马车,我扶他下去。”慕隐的心情算不上很好,因为他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般叫我。我知晓他为情所困,也不与他计较,扫了二人一眼,点点头,打开雅间门,迈了出去。身后隐隐传来慕隐的斥责声。
“知道这般天气走不动,竟然还不带尉迟擅自出门……”
“你又不是不知道琴儿怕尉迟,走吧……”
“琴儿”,多暧昧多亲昵的称呼。看来这位这点倒不若我师父,还没到清心寡欲的程度。也是,若是这五皇子像师父一般,恐怕皇上和皇后就要多操一份心了,本来断袖就应该挺让那两位老人家操心的。
毕竟,据说这位五皇子,可是最得宠的啊。
我摇摇头,兀自下楼等待。听人墙角的事情,一向是苏潇然做的,而我全家人现在都在他老子手下混,还是保持良好关系比较好。
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喜欢半男半女,没准要是半人半兽还使得那向来不长命的皇室后代子孙改改良,活得更长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