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赫连齐雅拜见大祁皇帝陛下。”

仪帐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躲着,丹凤眼眨啊眨,好漂亮的公主啊,当然自己也是很漂亮的,可是……可是……那乌黑的眉不似中原女子般细弯却是英气十足的,一双杏目算不得妩媚,淡灰色的眸却似乎格外有神,一身艳红的羽缎披风上一圈银白的狐狸毛,彷如冬梅拥雪一般。

小女孩专注地瞧着,半点未曾察觉后头怨念的眼神。

泰儿很郁闷,好容易躲过林素月的看护,混了出来瞧个热闹,偏有人捷足先登占了好位子。不过郁闷归郁闷,他自幼机敏,虽是童心未泯难免顽皮一些,却绝不至如普通无知顽童一般分不清轻重。

见有人在此,虽然只是个不比自己大的小女童,泰儿还是觉得不妥,自然他绝不会承认这里头有想到某人来围场前再三叮嘱样子的缘由,撇了撇嘴,便预备离去。

可惜天不如人愿……

“你……你是谁?!”

小女孩好巧不巧的此时回过头去,一双丹凤眼将正欲撤离的人逮个正着。

我都要走了,你晚一会转头会怎样?泰儿暗自吐糟,一双黑碌碌的眼睛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

嫩白的脸,高挑的鼻,一双微微勾起的丹凤眼,实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可惜,泰儿并不欣赏,在他眼中美女就该像母妃那样婉约间却露出十足英气来,又或者……或者像某人那样,虽然五官间出众的只有一双凤目,却往往一个眼神,便显出钟灵毓秀清丽绝俗来。

“喂!”那目光明显带着挑剔,叫她不舒服,小女孩双手叉腰,霸王的样子,“问你话呢。”

微泛碧色的眼眸?

泰儿回忆了下那人“虐待”自己,要自个儿记下的许多莫名其妙人的特征,还有诸多要注意事项等等,母妃以前就没要自己背过!

不过,碧眸,四五岁左右的样子,小女孩,她八成是……

“啊呀一时忘了自己的名字了。”泰儿做无奈状,“你等着,我回去问了告诉你。”

“好……”才要点头,忽然明白过来,小女孩恶狠狠道:“你以为我傻子么?”一把揪住要开溜的人,“说你是谁家的?竟敢在此偷看,这可是抄九族的重罪!”

其实,她也只知来此偷窥大大的不好,至于什么株连九族全是胡诌了,只是想吓唬下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小鬼”。

可惜泰儿一点也不怕,反倒露出一个与祁恒逍至少相似了六分的痞笑道:“那你在这偷看,又该当何罪呢?”一字一顿,“大公主殿下。”

“你……你……”大公主祁若兰伸出一只食指,颤抖着,指向一脸“我倒霉,你也不好过”表情极为得瑟的泰儿,“你放肆!”

“我真是罪大恶极。”泰儿捂脸做惊恐状,小嘴却恶劣的翘了起来:“所以,怎样呢?”

“你……你,你……哇!!”

他的卑鄙无耻终于令眼前的祁若兰拿出了女孩子最常用的法宝,即使她是公主也一样,嚎啕大哭。

这下泰儿傻眼了。

极少有同龄的玩伴,女孩更是少见,何况他自幼被呵护长大,身份也高,也是被众星捧月的,哪里料得到这个状况。

“你……你别哭。”

他说了一般男孩子把女孩子欺负的落泪后,都会说的,也是最错的一句,果然,话音刚落,祁若兰哭声愈发大了。

“轻点,轻点,不然要被发现了。”泰儿手忙脚乱间也没失了理智,可惜,祁若兰不配合。

此刻她已管不了什么母妃责罚,父皇动怒了,被宠坏了的大公主只顾得自己哭个爽快,终于,在泰儿不厚道地想着,要不要丢下她自己溜走时,一个内侍缩着脑袋走了过来。

这厢典礼庄严,那厢却传来嘈杂吵闹之声,自是引人瞩目,天耀帝虽是笑着遣内侍去看个究竟,“顺道”将人带来,可眼底的阴沉,连片刻前光彩照人的西戎公主也觉心惊。

瞧见最前头的华衣小女孩时,祁恒逍颇生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可惜下一刻便烟消云散。

若非众目睽睽,逍大亲王真恨不得冲上前去,扒掉那个用可怜兮兮眼神望着自己的小混蛋的裤子,然后狠狠的抽。过去五年来他舍不得动这孩子一根手指,可现在恨不得一次全打回来!

只是此刻众人瞩目下,可怜亲王沙场杀敌无数,此场景却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又恐泰儿受责竟失了主张,只是暗中拿定主意,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他无恙。

“儿臣参见父皇。”祁若兰这会儿倒是眼泪全收了,行礼也是规规矩矩的扁着粉嫩的小嘴,颇有几分乖巧的样子。

天耀帝睇了眼自己的长女,却不曾说话,只是垂眸神情莫测地瞧着眼前小小的女孩,间或将目光扫过后头不吭声的泰儿。

祁若兰到底年幼,不过片刻便承受不住,主动认错道:“女儿错了,父皇恕罪。”

“你违背皇令私自来此已是不该,竟还哭喊吵闹?朕若因你是朕的女儿而宽宥,将来谁还会遵吾皇令?”天耀帝声不见一丝波动,甚至带着几分慈父般的叹息,却叫祁若英觉得一阵阵发颤,“来人大公主私出后殿,且当众失仪,念起年幼,责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此言出,适才还都带着看好戏的外邦使者,不由一个个僵了神色。本以为天耀帝早下令此处今日非诏不得入,大祁的公主居然公然跑来躲在远处偷窥,虽为入侍卫守着的范围,也不过小孩好奇算是小事,可怎的也是丢了大祁皇室的脸面,不免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谁知天耀帝竟是这般狠,重责二十大板,那可是他才不满五岁的亲女儿啊~!

“父皇……”祁若兰虽不算如何得宠,可年纪还小,青若宁又是百般宠着,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一时呆了,瞪大了丹凤眼,不似方才一惹便哭,此刻却是连眼泪都怕忘了。

“陛下息怒。”

若说往常祁恒逍定是暗地拍手称快,恨不得打死了,叫青若宁痛不欲生才好,可此刻却不得不出面求情。

为何?

只因泰儿这小兔崽子还站在后头呢!若连帝王亲生的大公主也要受责二十大板,那么亲王之子的祁永泰又该当何罪?

“陛下公正严明,只是大公主年纪太幼二十大板恐难以承受,请陛下从宽了吧。”祁恒逍说着都觉牙疼。

“亲王所言甚是。”司丞相终是开口,眸光却掠过一道诡芒,快得无人可捕捉分毫,“公主年幼许是被惊吓了,才会一时鲁莽。”

同样是求情,司宇韩这话却是暗藏埋伏。

那祁若兰出生皇室,虽是被娇宠大的却终究不笨,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忽而抽泣道:“父皇都是我不好,女儿听人说父皇在这儿接见外使,说是天下各国都聚在此不由心生仰望,本想远远瞧一眼罢了,哪里知……有人居然敢偷偷往里头跑,女儿想去阻拦,不想……不想……”边说还边拿眼去瞅泰儿,欲言又止的恰到好处。

祁恒逍脸黑了,就要开口,却听天耀帝不疾不徐道:“泰儿,是你吓着你堂姐了么?”

论泰儿的月份自是要比祁若兰大,只是祁恒逍将他假作己子,自然改了生辰八字,因此,如今他还真要叫祁若兰一声堂姐。

只是,天耀帝此言一出,却叫众人都一时目瞪口呆。

唯有司宇韩暗里眯了眯眼,他果然不曾看错,方才见素来眼高于顶的逍亲王竟会不止一次的望向这孩子,便知定大有关联,十之八九便是他始终藏着不给人见的世子永泰了。

可惜,天耀帝不曾挑明,他能假作不知,使绊子下眼药,理由也是现成的“为公主开脱”,可如今帝王都明言了这是亲王世子,再多言,不免有排除异己的嫌疑。

“禀陛下。”永泰前些日子得知送他玉的人便是自己的亲伯伯,当今天子,此时见了倒不曾过于惊讶,行礼也似模似样,道:“确是泰儿不好,瞧见公主竟然偷窥……啊,不,是好奇张望太过惊讶,一时出声惊吓了公主。更无能竟劝不住公主哭声,全是泰儿之过。”

童言童语似是无心,话中藏话又似有意。

睇了眼跪的直直小世子,望到他颈项间挂着一块黑亮润泽的墨玉,“冥心”?!

司宇韩心中一凛,立时万分警觉,年纪小小便聪明至此,他日绝非池中之物,帝王尚无子嗣,这些年又是越来越冷淡后宫,将传嫡长子的冥心送于亲王世子,这其中用意……

天耀帝闻言却是勾唇笑了:“逍弟,依朕看这孩子竟不像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祁恒逍心中一震,而后扯出个似乎厚颜至极的笑来,却是道:“正是,这孩子像他娘。”这可是大实话。

天耀帝却道他所指乃是何依,思量了番,微微摇头,却是如自言自语般道:“不……也不是……”像……像谁呢?

那个模糊至极的影子便在面前,却偏偏,偏偏如何也想不起似的。

“父皇,他承认是他不对了呢!”祁若兰虽在起始听了什么“堂姐”的有些糊涂,可此刻免了责罚才最为紧要,急忙将罪责全数推了出去。

天耀帝却不言语,只瞧了眼泰儿,但见他并无怯意,不由心中满意,面上不显。

赫漠却上前一步道:“陛下,秋狩本是极好的盛事,显天下太平无战乱之祸,若是仅因公主与世子年幼好奇便加以重惩,赫漠心中实在难安。”

其他仍看好戏的使臣见赫漠抢了这个先,不免纷纷暗骂自己愚蠢,天耀帝这哪里是要责罚自个儿的女儿和侄子?分明是在立威!

一边鄙视不齿北狄王子奴颜屈膝毫无风范,一边却是一个比一个急着表忠心。

外邦使臣都纷纷求情,大祁的官员自然乐得给帝王递台阶,齐刷刷跪下求帝王开恩,倒比罚得是他们自个儿孩子还急切。

天耀帝见状也乐得轻轻揭过,罚了祁若兰抄“祁王室宗法”百遍,免再失规矩,偏过头瞧泰儿,却是微微一笑道:“泰儿,你是我祁氏男儿,明日狩猎若你能为皇室争光也便罢了,否则,朕再做处置。”

永泰毕竟年幼,又是男孩儿,早对骑射感兴趣异常,偏自个儿的父王不准,此刻听能光明正大的射猎了,勉强才能压住唇角不往上翘,立时满口应允了,全然不曾瞧见,一旁自家父王黑的堪比冥心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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