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漳县西边有一处著名的景点是东汉末年的铜雀台。台上楼宇连阙,飞阁重檐,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建成之日,曹操夫子与文武百官觥筹交错,对酒高歌,意兴湍飞。只不过如今,只剩一堆断壁残垣,空对着衰草斜阳。豪迈的乱世情怀与喧天的鼓乐都已经留在了千年之前的山河风雨中。
初晴问路问到了三台村西边的铜雀台,还能看见千余平方米的黄土青砖所筑造的台基。在这一刻,她的感触是同以往游览名胜古迹不同的。因为现在,她是切身的走在一段历史中。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历史呢?其实只是后人开发脑筋的事。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一段解读。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初晴对高中学的这首词终于有了切实的感受。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有人在身后接着吟诵。
初晴吓了一跳,刚才还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感叹历史,顺便浪费时间。转身看去,是一名陌生男子。
男子看上去和胤礼差不多的年纪,面容清秀,眼眸澄澈,嘴边带着儒雅的微笑。男子身后还跟了个小女童,小女孩大概八岁,摆着小大人的样子看着初晴。
“小妹妹长得真可爱啊,”初晴自己其实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毕竟经历见识不同,说话就自带了高度。
“姑娘谬赞了,这是在下小妹。”男子微笑道。
“不谬赞,真是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可爱啊。”初晴笑眯眯的说。
男子微微愣住吗,不知如何接下去,小女孩却扑哧一笑,露出天真的笑容。
初晴见她不再矜持了,便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脆生生的回答道:“敝姓何,小名露雪。哥哥叫我露露。”
和路雪?还敝姓何嘞。
初晴捂嘴一笑,然后见小朋友小嘴撅得高高的,忙笑说:“露水清纯,雪色皑皑,是个难得的好名字啊。你的皮肤水水的嫩嫩的,跟这个名字很配。”
小露雪不知听懂没,总是知道是好话,便眉开眼笑的扯扯她哥哥的衣衫,仰脸得意的笑着。
她哥哥摸摸小露雪的头,笑道:“有人夸你,你该说什么?可记得哥哥教过你的?”
小露雪点头道:“记得。”
于是郑重的转头向初晴道:“多谢夸奖。”
初晴笑着拿自己的教育方针来忽悠人:“应该说,言之有理。”
小露雪疑惑了,又看着哥哥。
她哥哥笑着摇头,然后对初晴自我介绍:“在下姓何名碧。听姑娘念到自己素日最喜欢的诗词,免不了出声打扰姑娘的兴致。唐突了,姑娘勿怪。”
初晴笑着摆手,心想你就别这么酸了我就不怪。又看着何碧似乎在等自己说话,想了想瞎编道:“哦,我姓秦。闺名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啦。”
何碧又再次被初晴的直率弄怔住了。后莞尔一笑,道:“秦姑娘,天不早了,前面是灾民的留居地,近日略微乱了些,你孤身一人还是不要停留太久。”
初晴点头,“那我们一起回县城吧。你们看着也是要回去的对吧?”
小露雪抢答:“对的!哥哥和我刚给灾民伯伯婶婶弟弟妹妹送了米面过去,现在可以回家了。姐姐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这么好看的姐姐,我见过一定记得的。”
小嘴真甜,果然是和路雪,雪糕一样甜啊。
初晴笑道:“姐姐我啊是坐着云彩飘过来的,发现一个长得好可爱的小妹妹,于是就不小心从云彩上掉下来了。现在好可怜,我回不去了。我是因为你掉下来的,所以去住你家里好不好?”
“真的吗?姐姐好可怜。当然可以住我家啊。是不是,哥哥?”何露雪小盆友满眼的祈求。
何碧看看初晴又看看露雪不知如何作答。
“哥哥,哥哥——”露雪拉着何碧的手一直晃啊晃,拖着娇娇的声音。
“好。”何碧点头道。
初晴抬眼看何碧,哇,好没原则的哥哥啊。真是有点羡慕呢。
初晴本想和何碧,何露雪兄妹同行到县城内就分开,结果发现何碧带的路越走越眼熟。眼熟到分明她才从反方向来过一次。
“没这么巧吧?”初晴心想。不出所料,何碧最后在县令的府邸门前停下了脚步。
何碧大概也很纳闷,本以为秦姑娘只是开个玩笑逗妹妹露雪玩的,没想到真的一直和他们同行到家门口。
小露雪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笑吟吟的拉着初晴的手,示意初晴低下头来。
初晴微微俯身,露雪凑过去小声的笑说:“秦姐姐,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了哦。”
初晴:“……”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居然还能有人让初晴无话可说的。
这孩子从哪里听来这些的?有前途!
何碧听得半分猜到半分,尴尬的笑道:“秦姑娘莫怪,露露她小孩子口没遮拦。露露,休得无礼。这些话让柳妈妈听到,可是要好好教育你的。”
露雪嘟嘟嫩嫩的小嘴,道:“是真的嘛。都怪哥哥你太让我操心了,到现在还没有给我找一个好嫂子。露露喜欢秦姐姐,就让秦姐姐当露露的嫂子吧!”
初晴还没回答,小高子就老远开始两眼放光,脚下生风的飞奔过来。后面一溜尘埃。
“晴主子诶!”小高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路相处之后,初晴在小高子心目中的重要性已经上升到里程碑式的新高度,故而他近来有时候叫她晴格格,有时候会情不自禁的叫晴主子。初晴基本上就是他心中的半个主子了。
“您跟奴才说随便走一走,这您也太随便了不是?这一走就去了这么久,奴才的魂都快跟您走了。王爷再多问几句,奴才就露馅儿啦。“
初晴听着小高子这一串子滔滔不绝的爱恨交加的倾诉,笑着眨巴着眼睛道:“露馅儿了我替你包上。这一次合作愉快,下次继续哦!”
小高子脚下一软,就习惯性的想要跪倒,嘴里求道:“晴主子您放过奴才一马吧。不是还有撒发图吗?”
初晴手快的把他一把拎起来,教育道:“这还在外头呢,行大礼干什么?”
何碧正式向小高子见礼,道:“原来是家父的贵客,失敬。”又向初晴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
“原来是县令大人的公子和小姐,失敬失敬,双倍失敬。”初晴依样画葫芦的学了一遍,又初晴风格的变换了一下。
何碧已经有点了解初晴的作风了,和初晴对视而笑。
这一幕刚好被胤禛看到。胤禛走出议事厅,身后跟着何县令。看到初晴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轻松惬意,默契深切的样子,无名的恼火,眼底顿时泛起幽黑的涟漪。
“秦姐姐,你晚上跟我睡好不好?”小露雪拉着初晴不放。
“那个,姐姐睡觉会踢人哦?”初晴故作为难的欺骗小孩子。“你怕不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在地上呢?”
何县令最先觉察到胤禛的不悦,又见自己的小女儿纠缠着同王爷一起来的晴格格,忙喝止露雪道:“露露,晴格格是什么身份?岂能容你胡闹?快放开。”
“是秦姐姐,不是秦哥哥啦。”露雪还不忘纠正自己的爹爹。
何县令已经在胤禛身侧向儿子何碧做出“快把妹妹带下去”的眉眼神色了。
初晴看他焦急流露,笑道:“没关系的。我没有妹妹,觉得和露露很投缘呢。只要县令大人不介意我把令爱教坏的话。”
何县令忙道:“小官不敢。”
“哦?只是不敢,其实还是介意的吧?”初晴笑着挑话茬。
“初儿!何大人是朝廷命官,岂能由你随意打趣玩笑?快向何大人道歉。”胤禛声音有些高的喝止初晴。
初晴撇嘴,胤禛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对她格外的严厉不留面子。开个玩笑,大家拉拢一下感情嘛。
“我不。”初晴不满的答道,“何大人都没有生气,王爷是在气什么?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何大人?”
可怜的何县令被拉入了初晴和胤禛的战斗中,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王爷只带了这位格格随行,对其重视可见一斑。惹不起啊。
“王爷抬举小官了,若是让晴格格给小官道歉,下官万万当不起啊。王爷不喜洗尘接风铺张浪费,下官就在小亭内设了一桌平常酒面,请王爷移驾。请格格移驾。”何县令辛苦的周转在两人之间,竭尽权力的润滑人际关系。
“嗯。”胤禛遏制了良久心中的气闷,才从鼻子里哼出一个答复来。
何县令家的小亭内。
半轮月儿,遍洒清辉。园中花影交错。灯笼里映投出朦胧的光线。
何大人,何夫人,何碧,还有何露雪做得很紧密,胤禛单独坐在宽松的上位,初晴看了看大家的分布,选了离露雪近的一个空位挤进去,把胤禛晾在一旁。
胤禛手紧紧握着海棠冻石杯,也还没开始吃菜,就一口灌下去一盅酒水。
何大人十分胆颤惊心,依据他对这位主子的了解,他一向对酒只限于小酌,绝对不会无事过三杯。这么迅速的就先下去一杯了,看来今天是有事啊。
何县令默默的擦汗。
露雪还在叫嚷着让初晴尝一尝她最喜欢吃的糟鲥鱼。
初晴吃了一筷子,嗯,真的是骨刺皆香。
再挑一筷子送入口内,完全不把胤禛的状态放到心里去。
胤禛只觉得胸口火烧火辣的,又痛快又苦闷,难分难解,干脆又一个仰头,第二杯下肚。
小高子在亭外看着,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主子还没动筷子呢,就先喝了两杯酒。这是不想动筷子,只想动气吧?小高子在心中把一天的情况温习了一遍,他这里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初晴看中了远一点的放在胤禛面前的一盘花素蒸饺。
饺子被风吹干可就不好吃了呢。不过,某人似乎今晚不在频道。